人就敢如此无状,若是来日有了兵权,那还了得!陛下,您宅心仁厚,免他一死已是大恩,如今还让他与家人团聚,简直比上古明君还要仁善了!但是蒙氏子如此桀骜——陛下,您起复蒙氏一事,可要三思呐!”
方才赵高缩在殿角战战兢兢的小模样,胡亥都看在眼里,还觉得他可怜来着。
现在一听这番话,虽然说的是实情,可动机就不太好,分明是要给他心里拱火。
胡亥撸着赵高的脑袋,跟撸狗头似的,骂道:“就知道三思!三思!朕看你改名叫‘赵三思’算了!朕费了这么大功夫把蒙氏子弄回来,为什么?为了找个人跟你似的整天拍朕马屁吗?咹?动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别整天往下三路琢磨!他无状朕不知道吗?朕是好欺负的吗?朕为什么要忍下这口气?想明白了再跟朕说话!”
赵高脑袋受制,被摇得七荤八素,慌乱中还记得谢恩,“谢陛下赐名‘赵三思’。”
胡亥忍俊不禁,把手一松,连之前被蒙盐堵住的气都消了,一脚踹在赵高屁股上,“给朕绕着宫殿跑。快去,‘赵三思’!”
赵高知道皇帝这便是消气了,故意苦着脸应道:“喏。”这便慢吞吞跑起来。
胡亥一面看着,还一面击掌催促,“跑快点!快点!”
殿外胡亥嬉笑怒骂,殿内却是未亡人与未亡子执手相看泪眼。
当初蒙氏遭难,家中成年男子都在朝为官,一个都没跑得了。
只有蒙壮和蒙盐,这两个最小的儿子,少年心性,翘了学堂,跑去郊外打猎,才阴错阳差逃过一劫。
等蒙壮和蒙盐夜晚归府,远远就看到府门口兄长们都带枷列队而出,数队郎官将府中团团围住。
父亲与叔父被囚已经有一段时间,阖族惴惴不安,然而总觉得以蒙氏之功,其中必有误会,顶多关一阵子便会无事,谁知道竟会是弥天大祸。
蒙壮鲁直,当即就要冲上去救人。
蒙盐心思细腻,抱住小哥哥,叫道:“以我二人之力,如何能救?当今之际,避祸为先。如今祸出宫中,无人能救,你我唯有隐姓埋名、暂避风头。”
然而咸阳城内外紧闭,急索蒙氏走失的二子。
蒙壮和蒙盐无处可逃。
又是蒙盐出主意道:“如今朝中,唯有右相冯去疾长者仁厚,又与父祖累世相交。你我落难投奔,他纵然不施以援手,也必然不会落井下石。”
蒙盐所料不错。
冯去疾将二人藏匿在自家庄子上,待风头过后,使人送二子往北地去。
只是后来皇帝竟又生了起复蒙氏之心,就不是他们所能预料到的了。
而蒙壮、蒙盐逃脱去往北地,留在咸阳城中的蒙氏成年男子,无一幸免。
行刑日过,偌大的蒙氏一族说散就散。
如今风气,女子改嫁也是寻常。
能嫁与蒙氏的女子,娘家也多有势力。
蒙氏这种覆灭,是再难起势的,于是行刑之后,诸姻亲家疼女儿的,便即刻派人把女儿接回家中。
诸未亡人,虽然都悲痛,然而其中能看清现实之人,便也都选择了回娘家。
蒙氏唯有长媳方氏不同,不但自己留了下来,更是撑住偌大的蒙氏,上扶年长婆母,下扶年幼小姑,一力安排丧葬,兼顾膝下阿南;又带领没有娘家可去的几位妯娌,好歹拉扯着蒙氏一门的幼童。
蒙壮与蒙盐听说了大嫂方氏之事,也都感激钦佩不已,只恨不能露面于咸阳,与家人一见。
谁知忽忽近一年过去,皇帝忽然接了蒙氏余下的族人入宫,更是要传召他们二人。
蒙盐与蒙壮一商量,道:“如今族人都在宫中,你我不能不去。然而此去是吉是凶,不能预料。若是再遭不幸,蒙氏一门岂非要就此断绝?小哥哥你素来鲁直,便留在北地,等我消息。”
蒙壮如何能让弟弟赴险,兄弟二人险些打起来。
最后还是蒙盐骗过蒙壮,孤身来了咸阳,谎称蒙壮哀痛过甚、染了风寒、在路既无良医又无良药,竟然一病故去。
此刻蒙盐入殿,见过众人,都是激动垂泪。
蒙盐知道此刻族中,除了大嫂方氏还能立起来,余者都还需旁人照拂。
“大嫂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出几步,单独说话。
蒙盐先给方氏叩首道谢,“大嫂救我蒙氏满门!阿盐替父兄谢你!”
“快起来。”方氏忙扶他起身,揩泪道:“如今蒙壮也去了。蒙氏男子,只你一人。如今陛下要用蒙氏,召你前来,你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城中数万兵马——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亡夫在时,隔几日便要感慨一回这个幼弟的胆大妄为。
所以方氏对蒙盐很不放心。
见蒙盐虽然听着,却低头不语,方氏又道:“你是蒙氏唯一长成的男子。说句难听的话,阿南如今只有五岁,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还不知。今日囡囡生病,我和你几位嫂子守了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