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和勒的雪灾,牛羊遭了秧,马又如何能幸免?
昆塔部带着仅剩的,拼力护存下来的马群,从格和勒北侧戈壁深处向南方草长水多,更丰美的草场迁徙,但在雪灾之下,南方部族的牛羊尚且成批成批的冻饿而死,哪里还有草场给这北来的昆塔部养马?
眼见马群死一匹又一匹的好马,昆塔部的头人双眼通红,连胡子都快揪尽,山穷水尽之时,遇到了宣扬神使之恩的吉玛。
他们随着吉玛来到了贝玛土部被厉神使展示过“神恩”的草场,将剩余的马儿暂时安顿了下来。昆塔部的人虽然庆幸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栖身的草地,对于吉玛神恩之言却不屑一顾,在他们的古老长歌中,神骏的黑马长着翅膀,四蹄燃着火焰,飞在天空中——那才是真神!
是以,听说穆都斯神使再次来到草原,要修一座市集和神使堡垒,对昆塔族的人而言,还不如给自家的爱马刷背重要些。
但是厉神使“神迹”弄出来的草场也就方圆一里大小,上百匹马儿和贝玛土部的牛羊一挤,没几日就吃尽了仅剩的草料,又开始发愁。
正好头人的儿子出外牧马,遇到了一队病得半死的色目人,听说厉神使不但有消雪闪电的神威,还能手到病除,医病救人,昆塔部的头人便让二儿子带了色目人去找吉玛,想见识“神威神恩”只是个借口,更多的,也是想看看这位神使能否为他们解困救厄。
“色目人眼睛蓝蓝绿绿的,据说是极西之地来商队,因着北边突厥草原上乱起,绕道从格和勒想去汉人的大燕国,没曾想绕开了争战却遇上了雪灾,又冻又饿,不知遭了什么瘟,幸好倒是不过人,他们奉上了所有的货物求神使救命。”
这群色目人据说来自波斯,不远万里来到大燕,只为求财,厉大人也是甚为敬佩这等要钱不要命的大无畏精神。
“神使大人,这群色目人里还有个汉人,据他说自己是大燕人,却与他们混在一处,倒是好生奇怪。”
吉玛最后叽咕了一句,厉弦也没放在心上,倒是那个什么昆塔部,让厉神使大为心动。
直播里种田党骚动不已,纷纷要求厉大人将这善养马的部族拿下!
要知这个年代作战,如不是有极好的装备,或是像狄丘军这般强劲的远程射击能力,一般的汉人步卒遇到骑兵,尤其是蛮骑野战,基本就是望风而逃。这不仅仅是兵种强弱差异,蛮族善于骑射,更是因为蛮族的战马大多比汉地的马更适宜奔袭,草原上更是有大片的育马地,能层出不穷地供应骑兵们好马。
如今狄丘虽有哨骑,也有小队的骑兵,但汉地西北产的马匹质量,比之蛮地所产的好马,还是差了些许。即便如今畜牧司越胖子撸得双手起茧,差距也并不是短时日可以追上的,更何况,狄丘缺少好的种马。
虽然已动了招揽了心,但神使大人怎可让这帮蛮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厉弦目光一转,对上仲衡发亮的眼,自是知道自家夯货也对这昆塔部起了意,啧!夫夫同心,坑蒙拐骗,手到擒来。
眼一瞟,正看到仲衡胯下的大黑马……厉神使摸着下巴笑了,神使出马,还有哪个小神敢不听召唤?
听说神使为了昆塔部,开恩驻足召见,就算是对这神使有些半信半疑,图克撒还是有些惊惶地让部族的人马驮上那五个色目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据说是大燕人的家伙,将他们带去神使跟前。
神使的队伍逆着日头远远停驻在空地上,格和勒草原上厚厚的积雪并未完全消融,人马踩踏多的地方,雪都化尽了,露出底下的泥泞的土石,或是干枯一季尚未萌新芽的枯草,黑黑黄黄的一片。
一位汉人的将领,穿着黑色的甲衣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见到他们到达,掉转马头冷冷地望过来。他的身后,上百位黑甲的骑士,静默而齐整地勒马而立。
图克撒不由自主地勒马停了下来,有些惊惶失措。
那位黑甲的将军突地一拉缰绳,黑马“唏律律”一声嘶叫,人立而起,铁蹄踏下,跑了起来。马上的将军一声暴喝,单手高举一柄投枪,用力一掷!
“呼——”
带着凛冽的风声,那杆投枪掠过一道黑影,“笃!”地一声,挟着风重重插在马前,惊得马儿一阵嘶鸣,图克撒勒得手都痛了,好容易才让马安静下来。
正在他忙于安抚马匹时,部族的人突地齐声惊叫起来:“黑马神——”
图克撒抬眼一望,顿时整个人都傻了,楞楞地盯着那直奔他而来的一骑一人,黑色的骏马越奔越快,在它的四蹄之下,沿路竟燃起了五彩的火!
火花闪烁着,不久便飘起了青白的烟。
在火光烟雾之中,黑马带着黑甲的将军,奔到了图克撒面前,那将军随手拔起牢牢插入地下的投枪,将枪尖抵在浑浑噩噩的图克撒咽喉处。
冷然用羌语道:“不敬神者,神必罚之。”
“神使!您必是真神的使者,黑马神也诚服于您啊!”
图克撒突然嚎叫起来,跪伏在了黑马神的足下,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刺得他双目流泪,呜咽难语。
这必是真神的使者啊!踩着火焰的黑马神,为他踏上人间的路,至于翅膀——在人间跑,哪里还需要什么翅膀啊?
不久之后,图克撒才知道,黑甲的将军其实并非神使,那位被病人哭着喊着抱住的,才是真正的神使。
厉神使也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