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饮看着言郁喝下了自己的那杯酒,放下酒杯,搂着言郁的那只手却没有放下的意思,更将脸凑近了几分,睨着言郁笑起来:“师弟,此情此景,你又喝的如此多,可是忆起旧事了?”
言郁低着脑袋没有做声。
东饮却自顾自道:“别说你,我都有些怀念旧事了,想起我们当前的青云观,想起我们的师兄弟,想起当年的你,还有……师傅……”
言郁一成不变的表情微恙:“……嗯。”
东饮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聒噪的他却未再做声,辰夜甚至觉得,他的表情透着几分悲伤。
连喝了两杯,东饮追忆似得道:“当年,你我二人,也是在这样一个竹制的小屋里,对坐而饮,我第一次见你喝醉,费了我好大的劲才把你灌醉,当时便觉得,你这小子是闷骚,醉了之后还对我什么来着?对了,说你喜欢师妹……这段fēng_liú事你可还记得?”
言郁看着东饮道:“记得……可是,我从未说过喜欢师妹,我只是说我喜欢……一切都是你的无根论断而已……”
东饮笑起来:“你不承认也是没用的,此事我可是记下了。我记得后来成仙之后,我还偷偷问过我们那些师兄弟的投胎之后的命数,也问了师妹的。你可想知道?”
言郁道:“我知道这些做什么?”
东饮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言郁的脸颊,调笑道:“师弟,你可真是无情啊!”
言郁却转过头看着东饮认真道:“总比多情之人好。”
东饮叹息道:“……你呀!若是我,真正喜欢一个人,我定要追她到天涯海角,哪怕她转世成什么,我都等她。”
言郁却道:“你那下界的情人遍地,却不见你去寻他们任何一人的转世。”
东饮摇着折扇道:“风月之情云雨之欢,不同于真感情的!”
一旁的辰夜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臭不要脸,有些嫌弃的瞪了东饮一眼,喝了一杯酒以缓解自己喉咙的恶心之感。
言郁也喝了一杯酒,沉默着。
东饮转了话题:“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但是你还是一副样子,分毫未改,连酒量都同那时一样,我那日灌了你那么多杯,反倒自己先醉了……”
言郁道:“你以为当时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东饮道:“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当年我谁都敢骗,却唯独不敢骗你。”
言郁沉声道:“可是你终究还是骗了!”
东饮愣了愣,自嘲道:“我知你的性情,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怎可由你……?反正自小不学无术、邪门歪道,薄情寡义的是,自当由我来做。”
“若你薄情寡义……”言郁深深看着东饮:“那天下便都是薄情寡义的虚伪之人了!”
东饮愣了愣,“噗嗤”笑出声来:“能得你如此评价,也实在难得!不管怎么说,你我也算因祸得福。不过,‘那件事’能忘了最好,它是你,是我,是我们青云观所有人的劫数,陷在其中,不好……现在那些人,投胎的投胎,转世的转世,灰飞烟灭的灰飞烟灭,便也只有你我二人记得了,有时候,忘记是件好事,活得自在些……不是吗?”
言郁未语,将杯中陈酿统统倒入喉中……
后面他二人说的,辰夜听得一知半解,但也大体明白他们说的是未成仙之前的旧事,东饮与言郁二人性子相差甚远,却有着一样的经历,他们所说的“那件事”辰夜不明白,但看得出,东饮从中修出了豁达,言郁从中悟出了谨慎,不同人得到了不同的福缘,世间一切就是如此难料。
一桌子醉醺醺的人,一桌子颠三倒四的回忆,辰夜觉得,这个时候人和仙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执念于过去的人间客罢了。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吹来一阵清凉的风。
辰夜转过头去,看见了站在门内望着自己的沐青。沐青没有说话,辰夜亦没有说话,两个人相视着,像是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末了,回过神而心虚的辰夜先转回了身子,如无其事的继续喝酒,但颤抖的手指却掩饰不住的心慌。
偏偏东饮看见沐青,还极为热络的转过身来招呼:“沐青,睡醒了?睡醒就来喝些酒暖暖身子吧?诺,辰夜傍边还有位置。”
辰夜心中暗暗说了一声“该死!”,身边的竹席矮了一些,沐青坐了过来:“睡梦中便闻见酒香了,洛函公子的酒果然厉害。”
洛函半撑着脑袋,客气摆了摆手:“哪里?”慢慢准备起身:“来,我来替沐公子倒上一杯……”
辰夜一见洛函的醉态,忙阻拦道:“你快坐吧,别忙活了,我来倒便好。”说罢,提起酒壶缓缓替沐青斟酒,期间偷偷睨了一眼沐青的神情,看起来并无异样,应该……没有发觉吧?
辰夜自欺欺人的侥幸想着,倒好后,他将那杯酒往沐青那里推了推,沐青伸手去接,指尖相触,辰夜闪电般缩开,觉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的更快了。
人呐,果然不能怀着鬼胎做事。
一旁的洛函看着二人,微微一笑:“辰夜兄和沐青公子关系果然不错。”
沐青弯了嘴角:“是啊,认识许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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