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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坏毛病，一种名叫奢望的坏毛病。这种坏毛病在苏白离开初时犯得厉害，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稳定，减少发作的频率。但直至如今，林风依然会偶尔犯这个坏毛病。

现在，坏毛病犯了。

林风尽量控制自己，用缓慢地步伐慢慢经过坐在椅子上的人，余光紧紧的盯着那个人。

心跳变得有些急促、跳的很重，呼吸都放慢了、几近没有，这些是附加症状。

余光在略过一片绿化植物后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是一个哭鼻子的初中女孩子，扎着双马尾，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看起来像是和家人吵架后跑下来的。

林风的心跳和呼吸惯性地慢慢恢复正常。她勾起一个自嘲的笑，略过小姑娘继续往前走。

坏毛病犯了，也只是犯犯。

林风的步伐加快了，很快就到了栋门口。也许是因为刚刚被小姑娘扰乱了思绪，她走到栋门口附近，才发现这边的长椅上也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这次林风没有犯坏毛病，她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就准备拎着啤酒上楼了。

可只需要一眼，她就动不了了。

她愣愣的看着那个人，心跳跳的比坏毛病犯了更重、更急促，她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于是她抬头了——看看夜空是不是变成了凡·高的《星空》。

然而，夜空还是那个夜空。被城市强灯映照得通红的夜空里，那个暗淡的月亮依然在云层里隐隐约约地亮着。

没有梦境的荒诞。

可如果不是梦境……还有什么比她回来了更荒诞的吗？

在离别的一开始，林风总是渴望苏白的突然出现，像她突然出现在自己房子里一样不可思议的出现。

在离别的一开始，林风总是疑心家里一切不对劲的声响，期盼苏白猛的蹦出来。

在离别的一开始，林风总是在做饭时多做一份，期望着苏白窜出来喊饿然后吃着可口的饭菜。

最后，苏白从来没有出现。

最后，林风抓了一个入室行窃的小偷。

最后，饭菜倒进了垃圾桶。

虽然知道是奢望，虽然知道是事实，虽然知道是虚妄，可是人就是这种生物啊！

热烈的渴望着、急切的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事物，哪怕理智全失。

现在，虚妄就在眼前。

林风却不敢去确认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双眼死死盯着天空那轮黯淡的月亮。

感情压抑、挣扎、生长，然后丢进时间的长河里发酵，变成某种铭刻。

她就在身边……吗？

是看走眼了？还是只是幻觉？

不敢触碰。为什么不敢触碰？为什么？

一首有些不合时宜的、莫名其妙的诗在林风脑海中跳了出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风风”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传来。

林风脑中的某根弦断了。

第44章 当归

林风卡壳了一下，然后不顾一切的猛然低头看过去。

坐在椅子上的人低着头，苍白的手正抬高，直直的举着一张身份证。

林风的目光不由得第一时间落在身份证上。

在路灯有点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辨认出身份证上写着苏白两个字。

辨认出后，林风的目光不由自住的停留在那苍白的、骨节过分分明的手指上——那种病态的白和消瘦。

在漫长的五年里，不只是林风备受煎熬。

在漫长的五年里，苏白遇到了什么？

在漫长的五年里，她们都过得不怎么好。

“……我满十八了。”苏白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声音有点低哑，“……是成年人了……”

看到苏白的脸一瞬间，林风愣住了。

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那是怎样一张好看的脸。

苏白的样子依稀有着以前的模样，可是，她比起以前，就像是展开了尾屏的孔雀，更加好看了。

如果说年幼时的苏白是可爱漂亮，那么年满十八的苏白、眉眼长开了的苏白，是那样的美丽。

白皙得苍白的皮肤，浓密翘长的睫毛，含着一汪秋水的似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子，有点泛白的粉色的嘴巴，嘴角天然微微上钩，使眼眸隐隐含着的悲意被中和了，带着似笑似悲的矛盾魅力。

她是这样的美丽。

但是，在在感受到这种美丽过后，人们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不健康。

不健康。疾病带来的不健康。那过分苍白的肤色，那过分消瘦的体型，以及那纯白t恤衫宽大领口微微露出来的伤疤。不仅仅只是身体外形上透露的不健康，还有她那焦点不持久的视线，左右飘忽着的眼神，也深深透露着病态。

“……已经满十八了。”苏白重复着，双手依然固执地高高的、直直的举着身份证。

“嗯。已经满十八了。”林风声音有点哽咽，她尽量温柔地回应到，然后伸手拿走苏白的身份证，珍重地放进自己口袋。她看着苏白笑弯了眸子，说：“真好呢。”

苏白就在这里。

那么近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所有的等待和思念一下子就有了美好的结局。

“嗯。”苏白慌乱了一下，然后重新低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们回家吧。”林风微笑着伸出手，故作镇定着。

苏白看了伸到面前的手一会，然后慢慢抓住，“嗯。”她依然低着头，手却抓的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