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长铭头疼才有所减缓,身上冷汗未退,喘息粗重难平,头晕目眩地问逸景:“那……那是什么东西……我是不是……认识……”
“没什么,那不重要。”
“你快告诉我!”长铭挣开他,倔强问道。
“是……你的刀……”逸景艰难地开口道。
“我的刀……”长铭面容迷茫痛苦,逸景顾不得其他,将他抱紧在自己胸前,哑声安慰道:“不要想了,都是过去的事情。”
长铭依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声音朦胧而不真实,好像不是从嗓音发出,而是自心房传递,那心跳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是有谁蜷缩起身体掩藏住悲伤,却颤颤巍巍地恐惧着终局降临。
他缓缓伸出双手,回抱住逸景,双眼一动居然又落下泪来。
“你很难过吗?”他问逸景。
“不,我并不难过”,逸景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长发,“我很满足,也很高兴。”
长铭收紧了双臂抱住他。
逸景见陆一川前来,心中也了然一二,问道:“顾大人都安排好了吗?”
“是,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命下官前来迎接大军长和七营长前往王城,还叮嘱准备好行李干粮,事成之后直接送七营长前往花城。”
“好,本官这就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启程。”
逸景脚步匆匆自主位走下,宣武阁大门紧闭,没等两人到门口,便有人推门而入,逸景警惕之下,诧异发现居然是行晟。
“出了什么急事?”逸景不等行晟回答,便抬脚前行,叮嘱道:“有事稍后再议,本官须得尽快出谷一趟。”
“下官就是来告诉大军长,不需要出谷了。”
行晟立于门前,纹丝未动,面容略显呆滞,双眼失神感伤,就连说话,也是一字一句,像个玩偶一般。
逸景脚下一顿,慌忙转头去看他:“什么意思?!”
“长铭已经去了闾丘尔阳那处,死生天定。”
“哐——”长枪自逸景手中无力摔下,回荡在空旷无声的宣武阁中,陆一川亦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去搀扶逸景。
“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能送他到闾丘尔阳那里,难道你忘了,此事只有七成把握!”
行晟的双眼倒映这逸景疯狂失态,哀之心死,复而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几欲崩溃的大军长。
“是长铭自己的决定,他哀求我……说他不想再看着你难过悲伤了。”
他不记得自己一路如何奔跑了。中途似乎跌地摔倒几次,甚至连滚带爬,全身已失去站立的气力,脑海一片空白。
他不由得怨恨天地,分明是万里冰封的时候,此刻却有艳阳高照,让他一身狼狈无所遁形,既然如此,为何没有天降暴雨,即便是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他都能比现在好受。他欲长歌当哭,却无法滴泪成冰,他欲放声大笑,却少了黄土为葬。
偏偏只有阳光灿烂,留一人踉跄。
似乎到了闾丘尔阳的门前,他终于得以清醒,脚下分明无法再有动弹,依旧摇晃前行,随时要倒地昏厥。
门扉紧闭,没有任何声响。
北风呼啸而起,带起一地积雪,扫过他的脸颊,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泪痕已经被风干,自己也心房也再无痛楚了。
“吱呀——”
门扉轻响,一人自屋中缓步而出。
面容俊美,长发披散,卸去了那天真稚嫩,他的双眼一如三伏寒潭冰冷深邃,就如天下飞霜的锋芒一般,光彩夺目,寒意不敛,长刀已出鞘,天下皆飞霜。
北风依旧不止,带起他长发飘散于冰雪之中,似乎一念可白头,心中自通透。
长铭抬眼望去,这银装素裹的天地,不及一人温暖的眼神。他面上似有风霜掩盖泪痕,身躯依旧挺拔如松,周身大小伤痕,染就一地血红雪白。
“下官,拜见大军长。”
逸景没有答应他。
长铭继续缓步上前,声音掺杂着担忧无尽,说道:“大军。”
言语之时,向着逸景伸出了手。
“啪!——”
逸景并未抬头与之对视,却挥开了他的手,甩起一地血色成花,没有一句问候,却匆忙转身,快步跑远,再无踪影,留长铭一人立于雪中。
他的右手有些痛也有些麻,或许只是因为天气严寒而已,但是方才逸景的体温仿佛还萦绕在之间,久久留恋,他闭了闭眼,藏起心中一切悲喜,抬头之时,依旧是晴空万里。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兄长关切的声音。
“我没事”,长铭摇摇头,“我只是知道了,他有多么难过。”
第五十七章 虚以委蛇
“你当真无事了?”顾小舞诧异不小,连忙上前来将李长铭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他轻声无言,行礼相见,才知道李长铭确实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不知他为何今天并未以药物压制自身气息,而是放任自流。
“下官无事,有劳顾大人挂心。”
顾小舞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动容笑道:“没事就好。”
“唯恐耽搁大人计策,这才急忙赶来,这……”
顾小舞无所在意地一摆手,请他和逸景在一边坐下,笑意半分不减道:“莫要如此,幸而还没举动,既然你回来了,计划自当有所改变。”
说着转头看向一边的逸景,才要感慨庆幸一二,却没想逸景板着一张脸,似乎有所恼怒,让她笑意一时尴尬,暗自想着逸景这是怎么了,莫非同长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