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同胞兄弟的欺□□骂,宫人的闲言碎语,后宫妃子不加掩饰的怠慢;父皇异样的眼神,巡逻侍卫们的轻蔑无视。似乎偌大的皇宫里,每一个人,每一株花乃至每一棵树都在排斥她的靠近。
她只是个孩子,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在苦苦挣扎着活下去的日子里,她见过比易子而食更肮脏的交易,见过不甘寂寞的妃子与天子近臣苟合,见过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假夫妻,见过含冤而死的奴仆的尸体腐烂在脚下;问心有愧的小主们请来的假道士,各种道符贴的满皇宫飞扬。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她想问问他们,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应该怎么做才会让他们满意?
她很累,真的很累了。
空诸问的没头没尾,可听到的另一个人,却意外的能完全明白她此时的想法。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好久,三长老才艰涩的道:“你的娘亲苏终,与人私通,叛族出逃。”
空诸笑了:“这就是你们这样蔑视我的理由吗?”
空诸笑的时候,眼角总是微微弯起,并不深的弧度。唇角稍稍一撇,就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伤也微笑,怒也微笑,她把所有情绪完美的隐藏在了自己的伪装之下。她的眼角处有一点小小的泪痣,本不起眼,只是随着她的微笑,仿佛血液也随之流入,那泪痣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鲜红色。艳丽夺目,更似一滴血泪悬而不落。给空诸本就妖娆的容颜更平添了几分妖异。
然而空诸即使是在笑着,她的眼里也从来都只是一潭死水,仿佛不会被激起任何波澜。她的容貌和她娘亲完全不像,没有那人的大气俊俏,五官精致细腻。然而那双瞳孔却是一种奇怪的浅灰色,仿若寻常凶悍兽类的眼眸颜色,更是隐隐透着一股冰冷凌厉。还有一丝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意味。
三长老望着她的面容,愣愣的出神。
他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跟眼前这个孩子完全不同的女孩离开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女孩轻快的甩着马鞭,神情没有一丝不舍。他追了她快三千里,十几个日夜,穿越了大半大陆,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舍命追逐,她终于要甩脱他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噢,他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很愤怒的朝她的背影大吼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他日日夜夜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说的话,那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后悔了?
她后悔了,他也后悔了。
他仍能清楚的记得,那个女孩的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的微笑。他一直以为她是投错了胎罢,那样调皮的性格,合该是个男儿才对!打坐练功的时候,他经常骂她偷懒耍滑,她可怜兮兮的皱皱鼻头,朝他背影做鬼脸,却是个笨蛋,每次都会被他抓到。
三长老感觉自己的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回神的时候,空诸仍然安静的抬眼望着他,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眼前这个女孩,跟她真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的性格,那个笨蛋要是这些年里一直受到这样的委屈,早就抱着脑袋哭的稀里哗啦,双眼通红。她们也有着不一样的相貌。可偏偏、偏偏就唯独那双眼睛啊,这样仰着头看人时,跟她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三长老匆匆的走了。他走的很狼狈。似乎是逃命一般。空诸默默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能感觉到有滴晶莹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记忆的味道,随着他大力的动作,悄无声息的落向肮脏的地面。
四分五裂。
她仍然坐着,毫无睡意。
当脚步声再次在这里响起时,她连抬头都懒了。
明日行刑。
不,已经是今日了吧。今日行刑。
牢房里没有沙漏,也听不见更鼓。她百无聊赖的用膝盖拄着下巴,只是凭着感觉,细数时间的流逝。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些死去的人,是你做的吗?”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这样问她。是个很陌生的声音,空诸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声音的主人。
真奇怪啊,一个陌生人。她慢慢弯起眼角,似笑非笑,只是仍然没有抬头:“我说什么,你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杀了那些人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我可不是跟那些老家伙一样,老眼昏花,是非不分。”那人声音中染上了点点笑意。是个很干净的女子的声音。
隔着栅栏,空诸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抚上自己的长发,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纤手自眉间划过,连带着那一片的肌肤,也渐渐温热起来。
她终于仰头,借着火把晃动的光芒,她看到了那个女子,也对上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那人一头青丝只是用木簪松松垮垮绾住,神秘的紫色长衫穿在身上,更衬出几分难言的高贵。遗世独立,倾国倾城,应该就是说的这样的人物。
这是一个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而最吸引空诸的,无疑是那人脸上干净温暖的微笑。就好像骤然间见到了另一个太阳。热烈,明灿。
“咦?”空诸望着她,口中发出一声惊讶的语调。浅灰色的瞳孔中,一瞬灿如星辰的眸子落入对方的眼里,却又极快的灭了下来,仿佛只是错觉。空诸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眉,她并未想到在面对一个外族人时,自己无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