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门一役,你战得辛苦,我疼你,当不会教他们好过。炎朝之中我已埋了暗线,不出一年之期,呼延烈定然尸骨无存,其国庙堂大乱。此后炎朝大抵内乱三十五年有余,乌门之境,便可保三十年安稳。
诛暴讨逆之事,本就须要拼了性命而战。我佯死出庄,帮你助你,初衷虽是因了舍不得你,可纵是江湖渺渺无尽,却是先国而后家,如此,血战沙场,捐身为国,换得天下安澜,便是我之幸。你生于将门,长在疆场,当是知晓我话中情义。
季为安是天下人的季为安,护国卫朝是为己任。我知你壮志,染你心胸,便同你一般,于国于家于百姓之前,眼心之中,俱无生死。
你最是懂我,纸笔难叙的意韵,你是知得的。此事不再提,你更是不要纠结于心,不要时时记得,不要心念伤伤。
想你此时定是眉间凝皱地狠盯着这信,不如我讲一趣事与你听听,逗你一笑。
小安先前认定你我二人遇于宁城,识于姑苏,我每每与你说错了,你却是自信得很,笑容璨璨,言说断不会记错。我爱极你那样子,便只说是逗你的。然而你确是错了的。
我初见你,是在北疆焦土。
那时我应了陈硕的请,前去破解敌军迷阵,回首一望便见着了你。彼时你战甲覆身,红缨□□在手,对敌千万亦是英凛之姿。灵均三岁稚龄,由你抱着面对血腥战场,竟是不哭不闹,墨色眸眼中隐见烈烈侠气。我心中震动,只觉如你们一般的父子,世间再难寻得。
一见即倾心,你观信至此处,大抵会笑我。
我惯看闲云,本是打算破阵之后便走了的,可见着你,心思便生生改了。你凯旋归朝时,我随你随了半路,之后自觉这般行径怪异龌龊,便改道北去宁城化叶寺。
虽是为着赏花听经静心而去,却夜夜梦见你那一双眼。日夜里藏捂着心思,生怕教少空住持知得了,要说我亵渎佛祖,赶我出寺。后未及待满三月,庄中去信,言说有大事裁决不下,我匆匆回程,只与半路接旨,率军前来驻扎的你略略一望。
重提旧事,非是我执着对错,不过是想着教你知得,你我之缘的牵系,较你所知的还要来得早。
此后你我有缘数面相交,我情根深种,却是不敢扰你半丝半缕,经年三载方得你情思相系,只恨不能待你千好万好,免世间一切劳心苦恼。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下乱局与灵均一事累你心力,我从旁相助也只缓得几分。
乌门军帐中,我与你言说,我于庄中佯死之前已行至南海,替你细细致致地瞧了灵均了,他样样处处皆好,很得你少年时的风采□□。你口中欣慰称赞,可神色仍是忧虑念念,我知你思他心切,那你便早些来吧,趁得我仍可动一动,与你一起去瞧瞧他。
待你心事了却,你便教我好好亲亲,过上你我从前心心念念的逍遥日子。
你想着的逍遥日子里,定然是要有一些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在,你从前便时时劝我说收些弟子,愿我晚来可有徒孙绕膝之乐,时时柔着音色说些‘钟大家的惊世之才可得世世代代传下去才好’的玩笑话,我瞧着你那明亮模样便物我皆忘、飘飘然然了,哪里还能理会什么收徒弟的事情。
你执着得很,常常说起此事,可我有你足矣,便不怎么上心收徒一事。哪知此行归来,途经姑苏,却是遇着了个可我心意的小孩子。他年纪尚幼,却是玉雪聪明得很,眉眼之间又有些像你,我着实喜爱得紧,可因着心力渐竭,只够来念你等你,便未曾收了他,只赠了那只你我共琢的玉佩与他。
你路经姑苏,瞧见了配着那白玉佩的小孩子,便是他了。你若是喜欢他,可时时去指点——你收了弟子或是我收了弟子,总归是一样的。便照着你我从前想的那般,许他豪侠气许他腹经纶,字画诗词,文韬武略,样样教过。
你心性坚稳,心里如何不胜痛楚,也是要狠狠忍住,可此地是钟景云许你的安稳世外,你若想哭想闹,尽管去做,都由着你。
笔墨啰嗦,书纸觉短。我对你的千千言语,万万情意,岂是这一薄纸张书得下的。此信纵是为着你我红尘黄泉相隔时交你所观,我深心处却仍是祈愿你来时我尚在人世,我对你舍不下的情意笃笃,要亲口一字一字讲与你听。
小安,小安。
宁城一遇,我便已是舍不下你了。我此身长立此处,心念于你,永生相望,永世不忘。
我双目虽会渐次而盲,然你身影笑容镌刻我心,你来,我定瞧得清清明明的。你到得此地便是极好极好的,未有早迟一说,不必苛责己身。
小安,此处一花一叶是为你,百兽千楼也是为你,东嘉景云执立此处,迎你归家。
景字”
第53章 第 53 章
“竟然是季将军。”
祝归时喃喃低语一声,再瞧着眼前的钟景云,忆及他信中所说乌门一役,心下慨然,恭恭敬敬地执手行了大礼。
其余三人随着拱手执礼,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复。
“难怪。”
沈琼华听得温言低声喃喃,立即凑到他身前,“怎么了?”
“我从前通读江湖志时便觉奇怪,”温言定定瞧着眼前英气挺拔之气不减的钟景云,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