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胜基在距离会庆殿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敢继续往前走。他的心跳得极快,似乎每跳一下都在刀尖上起舞,每次落下都痛得他快要窒息。
好像从中间被撕裂开来,流血不止。
为什么,会这么痛?
“胜基哥,你怎么了。”宋浩轩终于从后面追了上来,看着朴胜基弯着腰站在拐角的地方,上前担心地问,“前面就是会庆殿了,你怎么不走了?”
之前朴胜基走得这么急,他还以为胜基哥会直接冲进殿里去,那可是大不敬啊。
等到宋浩轩跟上来,朴胜基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走,过去看看。”朴胜基说完,也不等宋浩轩回答,自己就走了。只有朴胜基他自己知道,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只三步,走过了拐角,朴胜基就看见了守在殿门前的建龙卫。
是洪林带着韩柏还有两三个人。
“胜基哥!”看到了朴胜基,有人立马扬声喊,话音刚出,周围就有巡逻的士兵看了过来。
自从殿下出事之后,周围的巡查明显加强了。
“你们都在这?”朴胜基张望了一圈,除了正门,还有侧面和窗户的地方守着人,算算会庆殿的面积,应该是所有的建龙卫都出动了,“你们守了多久了?”
离得近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苍白,洪林的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
“一天多了,殿下昨日晨时末的时候在寝殿里被随侍的内侍刺伤,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洪林飞快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现在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医,没有任何人进去过,侧殿里等了不少大臣。”
已经超过二十个时辰了,他们就一直守在这里,连一只蚊子都没有放过。
“你们全都在这里守着?”朴胜基想到空空的建龙宫,难道没有轮流,所有人一同守着?
“殿下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洪林点点头,与朴胜基一起走上阶梯,“你要看看周围的情况吗?”
“我先进去看看殿下。”朴胜基走到殿门,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双手,然后才推开了门。
长长的走廊非常安静,尽头立侍着两个侍从,朴胜基放缓、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内殿。黄内侍守在内殿门口,在朴胜基刚出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
“朴总管,您回来了!”黄内侍对朴胜基躬躬腰行礼,“您也是来探望殿下的吗?”
朴胜基从未合上的大门看进去,可以看见不少眼熟的面孔。有太医院的总管,有几位白胡子一大把已经开始颐养天年的老太医,还有几个看上去正是而立之年的新太医。
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里了。
“殿下的情况怎么样?”朴胜基放低了声音问。
黄内侍抬头,对着朴胜基摇了摇,然后飞快低下,“不太理想。”何止不太理想?太医已经说了,要是今晚还不能醒,恐怕高丽就得另立新王了。
“殿下在里面吗?”朴胜基闻到了一股子苦涩的味道,像是汤药,只是用鼻子闻到,嘴里就苦得厉害,心里也苦得厉害。
“总管进去看看吧。”黄内侍微微往边上退开一步,给朴胜基让开了道。
透过珠帘,朴胜基可以看清楚里面大半的东西,但是殿下躺在床上,被半放下的床帘子挡着,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有个隆起的身影,也都看不真切。
这还是朴胜基第一次见到他的殿下这般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
他见过殿下舞剑,身姿矫健;他见过殿下批呈,睿智犀利;他见过殿下抚琴,淡泊优雅;他见过殿下作画,精致无双。可是他见过的每一个,都是生机勃勃,都是能够与他谈笑风生。
朴胜基觉得自己脚下仿佛生了根,他不能往前再多行一步。他怕,怕看到殿下毫无血色的脸,怕听到那个他从来不敢想的消息。
“若有人想要伤害殿下,一定是踩着胜基的尸体。”
“为了保护殿下,练好武功。”
“胜基会快快长大,然后用手中的剑保护殿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那曾经许下的一句句诺言仍在耳边,可是誓言中那个要保护的人却就这么躺在了床上。而他,说着要保护,却还能好生生地站着。
他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因为一时自哀自矣,就这么放任殿下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宫里?怎么能够因为一时的想不通,就这么久对宫里的事情不闻不问?
所以,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可是违背诺言的人是他朴胜基,为什么,现在重伤昏迷的人会是殿下呢?
“胜基哥,您回来了!”有守在殿下身边的建龙卫看见了朴胜基,用彼此都能听见的声音呼喊。
朴胜基被惊醒,这才看向出声的人,是林焕。
“林焕……”朴胜基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叫了声林焕的名字,不过却是动了腿,往床的方向走去。
林焕一人守在床头,还有一人守在窗边,两人时刻保持着警惕,看到朴胜基来忍不住一个放松,身子都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是精神绷得太紧,又维持得太久了。
朴胜基皱眉想了想,却没有先管这个,而是走到了殿下的床边,仔细把殿下从头看到尾。在此之前一直都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刻异样的平静了下来。
没有他预料的那般痛不欲生,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