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安不经常动手,于是老给人一种斯文的错觉,但他从来不是那个类型。夏天看着他,心里想,这人的身手是典型的下城风格,带着地下角斗场式的高效与残酷。
夏天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结束。
他人生中很少有这样等待的时刻,他从来受不了等着,但是他知道这一刻他可以放下心来,等对方招呼自己继续向前。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半具残尸斜飞过来——他脚边四处是残缺的尸块——他斜了一眼,上面覆着些发育不良的鳞片,他猜这些生物可能有一部分生活在水中,所以这里池塘这么多,还一个个深不见底。
他思考着,将来肯定会和这东西对上,到时绝对是场恶战。
白敬安解决掉最后一只怪物,踩着一地的尸体朝他走过来,夏天靠在墙上朝他笑。他失血不少,刚刚还在打寒噤,不过这会儿笑容灿烂得连夜色都能点亮。
白敬安伸出手,夏天拉着他的手臂站直身体。
他知道策划组不想要他的命,至少不会是现在。第三赛场已经一塌糊涂,他猜收视率多半也在一路狂飚,而收视率才是问题的核心。杀了自己对此毫无帮助。
如果他们要杀他,夏天想,那也得有个够大的场面。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早晚的事。
他们取回车子,白敬安立刻找了一处死了主人的居室,帮夏天处理伤口。
园林里凶险异常,但医疗服务还不错,以保证选手们的伤势能尽快复原,为收视率的大业效力。
夏天伤得怵目惊心,一些地方污染得很厉害,还有些需要缝线。白敬安清理了伤口,止了血,一手按着夏天的肩膀,给他上药物凝胶,能清楚看到他身体因为疼痛绷紧的线条。
“你轻一点。”夏天说。
“轻一点也这样。”白敬安说,“受伤就是会疼。”
夏天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开始嘀咕“这个特别疼”,白敬安说是因为怪物爪子上有刺激性分泌物,又给他加了二分之一的止疼剂。
他们旁边,韦希的监控屏缩小成无数光点,像星云一样散落在他周围,根据标注的重点程度大小不一。最大的几个屏幕显示出房子周围的警戒,还有两个显示军火库附近的情况。
即使所有人都在忙活,却绝不代表没人会趁火打劫,而他们就安全了。杀戮秀的选手们从来不是一群无辜的罪犯,凑巧聚在一个赛场,一切凭实力说话。这里人的成份异常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而现在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白敬安上完了药,艾利克拿了件衣服给夏天,后者慢吞吞地穿上。
“还能打吗?”艾利克说。
“还行吧。”夏天说,“不过不至于这么急吧,到早上就差不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抓了一把止疼针塞到口袋里,他们这种人抓止疼药、刀子和子弹跟抓糖果一样顺手。
韦希说起军火库行动的最新情况,几人讨论了一番,夏天盯着一堆屏幕,突然伸手拖了一小块来。
他把它放大,那是一处朝向幽暗园林的视野,灯光隐隐照着那一小片树林,太暗了,几乎是黑白的。之后是深浓的黑暗,人影像幽灵一般单薄,整栋宅子都像随时会被外界荒蛮的力量吞噬。
他发现他还知道那地方。在居住区另一侧,一条小径的尽头,周围长着大片的金木樨,还有一座湖,名字挺好听,叫碎金湖。
到了夜晚,你会觉得文明的力量轻易就被夜色吞没了,但那只是错觉,文明的力量在这里从未存在过。
他打开的是一出刑讯。
乍看上去,在这居住区边缘,两支小队刚刚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失败的队伍战死两人,其中一个却是受刑死的,被铁丝绑在树上,样子惨不忍睹。
还有一个幸存者,双手被铁丝绑在后面,一丝`不挂,看上去已经被折磨了一阵子。
夏天拉开屏幕时,正有一个穿黑夹克的家伙说“我想到一个精彩的”,然后揪着受刑者的头发,拖到小径旁一个倾倒的石雕边——这里有很多这类东西,造成破败的效果。
夏天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在很久以前是个圆盘,上面有一根四棱的石柱指向天空,现在斜着倒在地上。
受刑者尖叫道:“所有的藏宝图都在你们那里了,我发誓——”
听上去像是刑讯,但夏天从看到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这是什么。
也知道这个人的确不知道任何事,这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名目……来用刑。
到了现在,夏天已经知道在杀戮秀赛场上这种事有多常见。
更早时他想,这里的人本来就是以罪犯和变态——以及两者兼有的——为主,在这种压力巨大,肆无忌惮,又鼓励残忍行为的赛场上,可以想象出能发酵出什么。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一套根本就是秀里的潜规则。专门为vip席准备的。
是套血淋淋的大餐,而在秀里,从来不缺人愿意**这类事情。
这里就是个修罗场,一个连下城恐怖故事都显得天真幼稚的噩梦,却被金钱堆积和打造起来,在天空实时上演。
一个光头一边抚摸尖锐的石棱,一边打量他,意识到这些人想**什么,受刑者浑身都僵住了,他拼命后退,用所有的力量破口大骂。
领头的家伙斜靠在一棵树边,低头看手机,不时抬头看下用刑的过程,这时他说道:“我觉得他需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