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他那诚意缺缺的承诺,云西仿佛听到了韩千户心里的轻蔑嘲笑。
唐七星却没有再接韩千户的话,他被人薅住后脖领,一下就被人推搡下了铺着厚软锦垫的贵妃榻,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经过云西身边时,他忽的停住了脚步,侧眸望住云西,凄然一笑,“千算万算,算不到会遇到你们兄妹。”
云西抿唇一笑,低低回答,“比起你蹩脚的伪装成骄矜跋扈的锦衣卫的样子,我更喜欢那个肆意潇洒的尧光白。”
唐七星噗嗤一笑,“你还真是与众不同,”说着,他努嘴儿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云西低头望去,只见他正欠着一只脚,好像在等着自己去看他的靴子。
云西定睛一看,果然在他靴子中,别了一件物什。云西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拿,却被一只大手抢了先,迅速从唐七星靴中取出一柄匕首。
云西讶异回头,却听唐七星笑着说道:“殷捕头,不要害怕,这短刀本就是那日从云书吏靴中取走了,今日不过完璧归赵而已。”
他又回头望向韩千户,却牵动了颈上伤口,他嘶了一声,之后咧嘴一笑,“熙可兄,七星生平最大一件憾事,也是最大的一件幸事,便是遇到了这两位云家后人。劲敌强手,可遇不可求,七星只不过想把这姑娘的匕首,还给她,这点小心愿,熙可兄不会不允吧?”
殷三雨低头一看,手中的匕首的确造型奇特,一看就很符合云西古灵精怪,特立独行担遂向韩千户拱了拱手,垂眸回禀道:“启禀大人,这件匕首确是那日在山寨,云书吏被尧光白顺走的那件匕首。只是一件匕首再无他物。”
韩千户这才点点头,松了口风,“应了这件,就别再废话了,上路吧。”
唐七星嗤然一笑,转回视线,仰头望天,慨然高声诵道:“摇光一夕动北斗,浓霾五夜迷东望!赫曦再见耀亭午,童谣忽忆歌商羊!”
听着唐七星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诗句,望着他在密集的兵甲押送下,慷慨前行的背影,云西只觉无尽的伤怀似浪涛一般,不断拍打着她的心房。
摇光一夕动北斗,浓霾五夜迷东望···
她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他歌咏的诗篇,不觉泪意潸然。
随着尧光白真实身份的曝光,几乎折磨了滕县所有官吏的九个日夜,也终于落下了最终的帷幕。
倒也真是难为了杨拓,一连九天都处在极度紧张与情绪大起大落的艰难处境中。最后还能将感谢各位官吏,并将每一个人都热情安好的一一送出了杨府。
所有细节都做得极为到位,可谓是有礼有节,一丝不苟。
就是这样忙进忙出,竟然还能在一炷香的功夫就为韩千户准备好了一辆最坚实的密封马车,用于囚禁唐七星。 将心比心,要是一般人经历了杨拓这番波折,事成之后,肯定会恨不得立马回房睡上一个饱饱的大觉。
望着只在一夕之间,就似一下成熟了十岁的杨拓老练沉稳,长袖善舞的样子,云西心中不觉感慨万千。
如果说杨拓与韩千户在官场上,都是智商不低,情商却更高的人,那么明显唐七星就是只有智商,业务做得出色,但却不善钻营,也不肯低下头来钻营,低情商高精尖的专业人才。
但是低情商又如何,不肯低头又如何?
坚守信仰,宁折不弯的人不正是古人所歌颂的勇士吗?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为了利益而不惜卑鄙的杨拓与韩千户,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样耀眼的尧光白,屈指可数。
怀着复杂的心情,众人一一离开了杨府,云西云南并没有坐上杨拓为他们安排的马车。而是在向符生良、胡珂行了饯别礼后,牵着马,缓步当车的走在布满星辉的夜空下。
离别之时,符生良看了看云南,又看了看云西,嘴唇嗫嚅了一下,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
云西躬身揖手,迎着他的视线,浅浅一笑,“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一会就要点卯了。”
符生良亦点头一笑,不再犹豫,转身抬手撩起衣摆,上了轿子。
最后,静静的大街上,只剩下了云西云南两个人。
云西执着灯笼,椭圆形,温暖的灯光在脚前一寸寸晃动。一抬头,就看到七颗硕大而闪亮的北斗星,正挂南方,在一众细碎而纷繁的小星群中,异常显眼。
“云南。”她轻声唤道。
“嗯?”牵着两匹马的云南轻声回应。
“这一次,我们真的没有做错吗?”
云南忽的听了步,纤白的衣衫在夜风中翩然微动。
他也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中映出七星中最亮的那一颗,声音如静河流水,低缓沉寂,“摇光一夕动北斗,浓霾五夜迷东望。这是南宋岳武穆之孙,岳珂,岳肃之的诗。说的是大地久旱,忽而星辰巨变,阴云叠起,遥遥东望,渴盼一场大雨,大雨便倏忽而止。”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天下不正是久旱渴雨的境况吗?唐七星是希望真的有一场雨,来清洗这世间的不平冤屈。他拼力去做了,便不会后悔。”他侧过头,望着云西,白皙的脸上肃然一片,“现在,你还觉得后悔吗?”
云西坚定的摇了摇头,星眸熠熠生光,“我们没有做错,也不会后悔。唐七星渴盼一场大雨洗尽天下秽,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