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幕将锦州城完全笼罩,灯火阑珊,静谧无比。
从谢府南墙的狗洞钻出来后,谢璇借着银白的月光,像自带认路导航系统一般,硬生生被他摸到了锦州行馆的后门。
三五里的脚程,除躲过几队巡街差役和两个更夫外,一路上倒也算有惊无险。
比起谢家的其他儿子,谢璇的身体要结实得多,加上曾经常年被当作仆役使唤,干过不少粗活,更让他比一般孩子灵巧敏捷,体力充沛。
待来到行馆后门时,正赶上里面的伙夫和仆役出门洒扫。
寅卯交接,恰好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洒扫的仆役们哈欠连天,晨雾迷蒙下,愈发昏昏欲睡。
谢璇踮着脚尖,飞快地从门缝中间窜进去,如幼豹般迅捷。
仗着身量未足,他流窜在行馆后院的草丛中,看到有来往的丫鬟,就跟在人家身后,小心翼翼的摸进内院。
偌大的锦州行馆,对谢璇来说就像一个迷宫,复杂而危险,他心里有些不安,但一想到自家兄长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便又生出无限勇气。
可行馆毕竟是行馆,更何况里面还住着两位凤子龙孙,一位翰林院学士。
内院的侍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似有铁桶之势,即使是半夜三更,守夜的侍卫们也都瞪大双眼,如两盏明灯一般。
所以,谢四郎毫不意外地……被抓获了……
侍卫统领是个百户,曾在军中任职,后被景帝选中,调到李烨身边做了侍卫统领,此时他驻守在正房门口,一抬眼便瞧见,跟在端脸盆丫鬟后面的那道小影子,鬼鬼祟祟地,一看就不干好事。
一个疾步上前,陈百户身形十分利落,鹰爪般的手指直接钳住谢璇的脖梗儿,拎着后衣领就提起来。
可令陈百户傻眼的是,他抓到的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肖小,却是个还扎着双髻的少年!
被抓住的谢璇连扑腾都不扑腾,完全放弃反抗,双手下垂,只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报明来意。
“大叔安好,我要见大官!”
啥?
大官?
那是谁?
……最终,陈百户放弃了把这个小东西丢出去的想法,还是选择拎着他一起去见二位殿下,准备请主子们来下决断。
而此时,皇七子李烨身着朱红蟠龙常服,正襟而坐,他看着对面哈欠连天、毫无天家形象可言的胞弟,不由微微皱眉。
单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见对方还没反应,于是李烨干脆放弃,自己端起碗开始喝粥,吃饼。
明显是打算放任李熠,哪怕鼻涕眼泪混流一脸。
啧,眼不见心不烦。
当李熠困得快把脸杵进粥碗里时,陈百户拎着谢璇进门了。
“卑下见过二位殿下!”
李烨抬眸,墨色的眼从陈百户身上滑开,转到对方手里拎着的那个……恩?这孩子……似乎见过,是跟那个叫谢瑜的单薄少年一起。
“何事?”
“卑下在院中巡逻,见有鬼祟之影,便上前捉拿,没成想竟然是个孩子,且此子让卑下带他去见上官,卑下观他面相不似平民之子,不敢私下决断,特来请示二位殿下。”陈百户恭恭敬敬地如实回禀。
谢璇则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打量着这个能去搭救哥哥的救星。
他昨日趴墙角偷看到,自家兄长被父亲毒打,后又关进祠堂,大哥脸色十分得意,叔父则怒容满面,却偏偏不能发作。
那时,谢四郎心里便明白,想要压过谢文昌,必须要更大的官才管用。
而眼前,是他唯一见过的“大官”。
至于判断依据,就是他兄长的跪拜方式了。
即使是下跪受罚时,谢瑜的脊背始终挺拔,只有那次见到李烨时,才弯下腰去,跪伏于地。
“请贵人救救兄长!璇拜谢贵人!”找到机会,谢璇急忙开口,将家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如实相告。
在还带有软糯童音的叙述下,让本就令人发指的画面,愈发血腥起来。
一旁的李熠越听越愤怒,当即猛摔了碗,义愤填膺的要去谢府主持公道,刚站起身来,就被对面的皇兄一个眼神给压回去,只得乖乖坐好。
收回视线,李烨挑眉,看起来并不为所动:“哦?为何?”
“因为今年的策论大比,吾兄长必定夺魁,于贵人有益。”谢璇先一脸自豪,后又摆正脸色,一板一眼道,“璇亦愿意为贵人当牛做马,以报贵人恩德!”
“噗——咳咳……”
李熠突然侧过头,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一阵猛咳,俊秀的眉眼间染上颜色。他被谢璇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可皇兄就坐在对面,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以咳嗽掩饰笑意。
李烨凉凉的瞟了眼弟弟,见对方缩紧脖子坐好后,又扫了眼谢璇,这才淡淡道:“带他下去吧。”
闻言,陈百户心下疑惑,七殿下这是啥意思?丢还是不丢呀?
但他没胆子问回去,只得行礼告退。
回到院外,陈百户把手里的小东西放下,发现谢四郎神采奕奕,不由好奇问道:“你可听懂了?”
“懂了。”谢璇歪着脑袋想了想,“策论大比结果未出,贵人是让璇等着,横竖吾兄长一定是魁首。”
陈百户:“……”
这是哪来的谜样自信?
将谢璇放在眼皮底下,以防他乱跑,然后陈百户自个儿摸着下巴,开始揣测上意,丝毫没发现谢四郎盯着他佩刀发亮的小眼神。
这边谢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