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看见阿乐站起来了,仰头看着那颗大柳树,包工头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他在干什么。阿乐直愣愣盯着头顶迎风摇摆的柔软枝条,突然相中了一个,伸出手把它折了下来。
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重新蹲了下来,手里捏着柳条枝,盯着地面就不动了。
包工头看着那个方向,手上慢慢搓着脖子,工友陆陆续续上了岸,他也抓紧再搓两下爬了上去。
阿乐一路都捏着柳条枝,手臂自然地垂在两边,柳条枝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有人想逗他玩,装模作样地伸手上去抢,却被包工头一瞪推一边去了。阿乐对外界毫不在意,直视前方每一步都四平八稳。
夜里睡觉之前,包工头提前去把尿给放了,拿衣裳把头一蒙,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他放心下来,心想那果然是做梦呢,阿乐从他脸上蹭下的东西,说不准就是刚吸饱血就被打死的蚊子挤出来的。
工程进行了一个多月,期间屋主来看过两次,带了俩西瓜,每次都是放下西瓜看了一圈就走。阿乐虽然是吃闲饭的,但好在其他人都没意见,隔几天大家伙要去池塘边洗澡,结伴返程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带着柳条枝回来。
直到有一天,在二楼修窗子的阿斌突然摔了下来。
还好底下撑着一块遮雨的塑料棚,人没大碍,只是擦伤。包工头大惊失色,冲到人群最里边,向好不容易定神的阿斌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平时都跟你们说,安全第一!你们怎么就是不注意!”
阿斌一脸委屈:“我可小心了,怕摔下来,我还拿根绳子把脚拴着呢!”他的手往脚踝上一指,果然,右脚上正套着一个绳套,后边缀着一小节断绳。他说道,“我可是一百个小心了,我还等着回去娶媳妇,缺胳膊断腿的谁嫁给我?明明……”
他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包工头却不知怎么的,猜想他咽下的那句话是“有人推我”。他想起第一晚的事,却又不敢说,挥挥手说道:“散了吧,继续干活,都警醒一点,我带着你们出来,怎么也得把你们全须全尾带回去啊!孙国,来帮忙把阿斌扶到大厅里休息。”
第二个出事的,是国哥。
那日临近黄昏,外面似乎是要下雨,天十分y-in沉。他路过一片刚拆下来靠着墙的废木料,却不知绊倒了什么东西,那些手臂粗的木棍、木板突然就砸了下来,有几根给他当头一木奉,原本坐在小矮凳上的阿乐突然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移到了这边,伸手挡住了几根。国哥被砸得晕晕乎乎,虽然没有见红,但他伸手一摸就是一脑袋包。
他这才看清阿乐挡住的那几根废木料上,带着数十根中指长的铁钉。国哥当时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慌忙往后蹭,退到了安全地区。周围不少人都看见了,国哥脚下没有东西,真的是凭空被绊倒的!
阿乐松了手,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里,也不管其他正在刷大白的人,把窗子合上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木楔c-h-a在栓里。
所有的工人都停了下来,先看包工头什么意思,见包工头没反应,便都没出声,看着他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把窗子统统合上,最后他走到楼下,把大门也紧闭了。
所有的门窗都关合之后,屋子里显而易见地暗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连屋内的温度也骤然降了许多。
包工头手里还捏着一把抹泥刀,他紧张地咽下唾沫,攥紧了抹泥刀紧贴墙根站着。
阿乐走到平时睡觉的地方,掀开cao席,从底下摸出一把细柳条枝来。柳条枝似乎还是刚来时折下的那一把,时隔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脱水依然具有韧x_ing,看起来,那些叶子还是新绿色,就是被压了个乱七八糟。
他握着柳条枝,环顾四周,工人们原本就在各处工作,站得很分散,但此时被他的眼光一扫,竟忍不住地就近三两抱团,彼此有所接触才有些安全感。
随即,阿乐的目光定住了,他看着一个角落,向前走了一步,但立刻,他的目光又像是随着什么跑动的东西移开了,他不再向着那个角落前进,反而举着手中的柳枝束冲着包工头冲去。
包工头一时吓懵了,手中的抹泥刀锋刃冲着前一动不动。只见阿乐一鞭抽下来,柳枝条在空气中抽出的声响 “乎乎”的,及其有力道。
他的正前方被柳条枝抽中,一个惨叫声凭空传了出来,随后那块空地竟隐隐显出一个灰色的人影来!包工头吓得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边上挤。
一屋子人都看傻了,眼睁睁看着阿乐举着柳枝束把那个人影从楼上打到楼下,再从楼下打到楼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年纪稍大的工人叫老崔,是队里唯二的外乡人,另一个就是阿乐。他突然开口说道:“这玩意我直道。这叫柳条打鬼,打一下小一寸!”
包工头看了他几秒,抬手就对着他后脑勺一巴掌:“你直道?你直道你咋不上啊?”
老崔苦着脸:“那你也没告诉我们有鬼啊。”
国哥挺身而出:“阿乐!你打累了吧,哥替你打!”他冲上前,拿过阿乐手中的柳条束。拿到手他才发现一个问题,阿乐打的时候吧,大家是都看见那个鬼挨揍了,但实际上他是看不见鬼在哪儿啊!
“阿乐,给哥指个方向呗。”国哥心存侥幸地说道,虽然都知道阿乐不搭理人,但指不定这会儿他活动开了心情略好真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