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宫道上,她停在花园的桃树旁,感受着新一年的风轻轻吹过面颊,清冷干燥,也将刚刚的酒劲吹散开来。
“欢多情未及,赏至莫停杯。酒中喜桃子,粽里觅杨梅。帘开风入帐,烛尽炭成灰,勿疑鬓钗重,为待晓光催。”
她闻声回头,开口问道:“母后休息了?”
“恩。”宇文邕抬手挥退了侍女,走到她身前,将她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宴上一直在看我,是不是这么多日子没等到我回来就自己睡着,寂寞难耐,过于想念我?”
尘落面色微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埋怨道:“陛下总是国事繁忙,日日晚归,回来也不来叫醒我…”
宇文邕轻笑出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那今夜为夫定好好陪你,让你尽兴。”
“你明日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尘落圈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多日来的烦闷似乎不见了踪影,脸也因他的话红透。
“难得的好日子,怎能不与你同待黎明?”
尘落笑了起来:“陛下这么厚爱,妾定当奉陪。”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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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德三年(公元574年)伊始,宇文邕朝群臣于露门,册封诸皇弟齐公宪、卫公直、赵公招、谯公俭、陈公纯、越公盛、代公达、滕公逌并进爵为王。紧接着,又去祭祀祠太庙。
不久,突厥的使臣前来朝贺,还进献了马匹,以示两国之好。
宇文邕为此大悦,将马匹中上等的都一一赐予皇弟将士,还常携着阿史那一同去接见使臣。
尘落知道这是做给突厥看的,但难免生出醋意,况且这献马充兵,自己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许是赌气,她每日早早地便躺下休息,还特意把门从里面拴上,装成自己已经熟睡的样子。
几日下来,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她暗暗思忖着,开始每日时常出门在宫中四下走动,去他可能经过的地方赏景品茶,可偏偏却和撞了邪一样,总也碰不到他。
这日她又起了大早,说要去竹林里收集晨露,独自品品茶,让其他人不要跟着。
借着清晨的雾气缭绕,她一袭米白布衣坐在竹林的亭中,煮开了刚刚收集到的露水,将调配好的花茶倒了进去。
花香伴着茶香飘散在风中,浸透在雾里,也融入了竹林的清幽之气。
宇文宪扶着母亲缓步走在竹林中,顺着茶香而来,很快便看到亭中的素衣女子。
她木簪绾发,清新脱俗。
宇文宪伫立一会儿,见女子没有发现,便向母亲建议离开。
谁知达步干氏静静望着前面的人,没有动。
尘落听到动静,蓦然抬首,见到是他,不由地愣了愣。
宇文宪感觉到她的视线,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尘落淡淡一笑,也欠了欠身:“原来是齐国公,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作齐王了,没想到齐王也有这样的雅兴,在清晨来此清幽之地散步?”
宇文宪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倒是嫂嫂好兴致,竟然在这里煮茶。不过臣弟听闻嫂嫂前些日子身体不适,那日家宴上也见你食欲不好,这晨雾寒凉,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
尘落这才想起自己离开长安时,宇文邕是对外宣称自己病了,后来又让太子暂代国事,说是要出巡才将事情盖了过去。
不过宇文宪竟然会在家宴上留意到自己的情况,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她淡淡道:“已经没事了,多谢齐王关心,多出来走走,总比憋在屋里利于身体恢复。”
她说着,视线淡淡扫过宇文宪身后站着的人。
达步干氏缓步上前,向她行了一礼。
尘落因为这礼节微微怔愣,她记得这礼节舅舅曾经教过她,是柔然之礼…
“母亲?”宇文宪见母亲如此,忙去扶她。
尘落意识到这位老妇的身份,也迎上去扶起她:“太妃殿下,请原谅儿臣失了礼数,您何故如此?…您…是柔然人?”
达步干氏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似乎在看着她,似乎又不是,这眼神宛如多年前舅舅的眼神,九叔的眼神,让她心慌…
她尴尬地打破沉默道:“太妃若是不弃,不如进去喝一杯茶?”
犹豫了下,她又看向宇文宪:“齐王殿下…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