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因为她的邀请一时失神,紧接着便嘴角一勾,可尚未回答,达步干氏便开口道:“毗贺突,我这会儿觉得有些冷,你回去帮我取一件披风来吧。”
宇文宪听了,应下母亲,又对尘落拱手道:“还要烦劳嫂嫂先陪同母妃,我去去便回。”
尘落望着他的背影,轻垂下眼帘。
她不禁暗暗佩服起这位太妃,看似不经意却似乎是有意为之。
她故意支开宇文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因为他们的叔嫂关系,抑或其他?她也不愿深究,但这简单的话却也缓解了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她不必特意躲着宇文宪,邕哥哥也会相信自己,但终归让其他人看到不好。
尘落扶着达步干氏走到亭中坐下,又为她倒上刚刚煮好的茶水。
达步干氏接过杯子,视线扫在她身上,声音飘渺:“我曾听说齐国来了和亲的公主,是齐国文襄皇帝和柔然公主的女儿,毗贺突也曾向我提起过你,但因为近几年我常伴佛堂,身体也不是很好,很少参加宫宴,所以一直没机会看到你。今日见到你模样的时候,便已明白你是柔然王族中人。刚刚那一礼,是我对已故王朝的悼念,希望没有吓到你。”
尘落手下微顿,恭敬道:“太妃莫非见过我母亲?我曾听舅舅庵罗辰说过我长得有几分像母亲。”
达步干氏轻轻颔首,眼中似乎含着泪光:“殿下应该知道,当年柔然可汗有两位公主,长公主嫁到长安做了魏文皇帝(元宝炬)的皇后,小公主,也就是你的母亲,则嫁给了晋阳的高王(高欢)。你的母亲与长公主是同母妹妹,小时候,我同她们一起在那宽广的草原上成长,我们一起骑马射箭,累的时候躺在无边的草原上吹吹清爽的风,渴的时候则饮下巴尔喀什湖里甜美的水…至今我仍然记得当她们策马奔腾时,在风中展现的美…”
尘落听得恍然,她似乎在达步干氏的眼中看到了太多怀念的东西…
“原来太妃您与我的母亲和姨母有如此渊源…”她喃喃道,“那您是怎么来得周国?”刚问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她毕竟是晚辈,这样直接的问出来未免唐突。
达步干氏没有在意,平静道:“我,曾是长公主的侍婢,所以随她同来的长安。公主死后,我难以回去向汗王交代,便留在了宫里,后来也因为机缘巧合,成了周国文帝的侍妾…”
“原来如此。”尘落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不禁有些遗憾,她不禁追问道,“姨母她,是怎么死的?”
达步干氏轻叹口气,目光移向荒芜的庭间:“长公主自小便是骄傲倔强的人,当年因为柔然强大,魏文皇帝被迫废了心爱的乙弗皇后,迎立公主为后。长公主嫁过来后得知前后尚在,且魏帝心念,暗中派人传信告知了汗王。不久柔然便大兵犯境,逼得已经出家为尼的乙弗皇后自尽。公主如愿得到了魏帝,也在同年怀了孕,可就在她临盆的时候,突然有狗吠之声传来…公主问我屋里盛装打扮的妇人是谁?那时我什么都没看到,她又问别的宫女…这样反复几次,弄得人心惶惶,也正是此时,公主突生畏惧,当晚,便因难产离世了。孩子…也胎死腹中…很多人说她看到的或许是乙弗后的冤魂…”
尘落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而且从眼前这位老人的口中说出,竟让她倍感沧桑悲凉…
乱世之中,她们这些和亲的公主有几个不是政治的牺牲品,再骄傲又如何,若是无爱,终是难逃厄运…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时日似乎任性了些,自私了些。
自己也好,阿史那也好,从某些方面来说,都是可怜之人…而自己要比她幸运太多…
达步干氏的咳嗽声将尘落拉回了现实。
“太妃,您没事吧,是我不好,不该让您回忆这些伤心的往事。”尘落上前帮她顺了顺气。
达步干氏喝了些茶水,缓了缓气才道:“我没事,见到你总觉得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心里高兴…”
尘落见她欣慰地笑着,心里也腾起些暖意:“太妃,您是陛下的姨母,又是我母亲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自然也应称您一声姨母。我来周国几年,一直没有去探望过您,以后若是无事,我会经常去看望您的。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便好,这宫里看似平静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暗流涌动,我听说你来后发生过很多事,你和长公主她们一样,是个骄傲倔强的孩子,但要记住,虽然现在陛下宠你,但有些时候忍耐和大度会比嫉妒和霸道更利于你生存…”达步干氏拍了拍她的手。
尘落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太妃提点。”
“母亲…”宇文宪驻足亭外,手中拿着披风,并未上前。
达步干氏看了看儿子,又慈祥地对尘落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竹林清雅,风景虽好,但你这茶不如直接派人送去聊表心意,在这里刻意等着,未免落人口实…”
尘落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着恭送她离开。
宇文宪搀过母亲,将披风给她搭好,回头望了尘落一眼,拱了拱手,才扶着母亲告辞离去。
“你喜欢她?”行出不远,达步干氏便悠悠问道。
宇文宪不易母亲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脚下步子一顿,但很快便笑道:“母亲多虑了,她是我的嫂嫂。”
“你知道便好,先前你提起她的时候我便觉得,今日见你的神色就更加明白了几分,你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