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锦衣卫也曾查缉过这方面的罪案,有几个有经验的胥吏,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据他们讲,粮长侵吞钱粮的主要手段就是团局造册虚出实收就仓盗卖妄起科征,飞洒粮差诡寄田粮洒派包荒揽纳私吞脱逃夫役贪污赈济。
他们去户部查验了杨嵘例年来的通关斟合,再与江宁县的各粮户的完税条子逐一核对,发现杨嵘确实做了手脚,他做手脚的主要手段,就是虚买实收。”
夏浔不解地道:“虚买实收”
萧千月阴笑道:“对如果他是官,这种贪弊手段就叫卖放啦。呵呵,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桓卖放公粮舞弊案,你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明初四大案之一,夏浔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户部侍郎郭恒将收上来的秋粮一半上仓,未入账的一半和一群贪官私分了,结果被人举报,在整个大明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夏浔点点头道:“当然听说过,杨嵘贪没了多少够判刑么”
萧千月道:“这些年,杨嵘贪墨的粮食不下一千八百担,浙江曾有一个官员,贪墨米两百担,你知道皇上是怎么判的么”
夏浔道:“怎么判的”
萧千月阴恻恻地道:“皇上在他身上压了两百担米,米还没压完,他就被活活闷死了,然后,剥皮,做成丨人皮灯笼,就挂在粮仓门口。”
夏浔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这老朱不但嫉恶如仇,而且做事很有针对性啊,颇有一点佛家因果报应的味道。你贪米好,你贪多少,我往你身上压多少,然后再把你剥皮做灯挂在粮仓上,以警示后人。
其实老朱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比如有个曾经跟着朱元璋打天下战功赫赫的将领,开国之后主持贡院建设,建造学生宿舍时偷工减料,贪污了两千贯钞,事发后朱元璋怒不可遏,砍了他的头埋在贡院门口的石板路下,让学子们每天都从上面踩过。
萧千月嘿嘿一笑,说道:“不过,皇上最恨的是做官的贪污,杨嵘是民,不会用这种特殊的刑罚的。依我大明律,揽纳粮物,隐匿入己,虚买实收者,处死,籍没其家没收家产。你看够了么”
夏浔目光沉沉地道:“不够。还不够家母是被族人的馋言逼死的,家父为此背井离乡;如今父母之灵又受大辱,而我要不是侥幸搭上了中山王府,现在是个什么下场既然撕破了脸面,我就要让他们彻底低头”
萧千月翘起大指道:“这才是我锦衣卫中人该说的话哈哈,你放心,我还另有计较呢。”
他向夏浔挤挤眼睛,蘸着茶水在桌子上比划起来:“喏,这是杨家族老杨崂的宅子,杨崂是杨嵘的亲兄弟,与他向来一个鼻孔出气。朝廷制度,官员百姓,造宅不许用歇山及重檐屋顶,不许用重拱及藻井。百姓屋舍不许用斗拱和彩色。而杨嵘家的内花厅,有贴金彩画,砖石有镂刻花纹,这是僭越之罪”
例朝例代都有一定的制度。就算是风气最宽松的宋朝,也规定六品以下官员不能在宅前造乌头门,庶民屋舍只许进深五架,门屋只许一间,不许用飞檐重拱四铺作藻井和五彩装饰等。而明朝更加制度森严。可尽管如此,仍然架不住官员百姓们有意无意的逾越规矩。
比如大将军周德兴宅舍逾制,因为他是朱元璋同乡,又有赫赫战功,由朱元璋亲自特赦,这才免罪,否则少不得人头落地。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后,在官场上混的人就开始注意了,以免为政敌所乘,而民间却不大讲究,江南富有人家在屋宅修饰上或多或少都有逾矩的现象,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别人违禁没事,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你违禁就要有事了。
萧千月道:“这儿,是杨峄的宅子,东西厢房及倒座各为二间,正屋两厢和倒座之间并无廊子联结。其形制符合庶民屋舍的规定,只是正屋梁上有单色勾绘的密锦纹团科纹饰,逾制。而杨羽,就是杨峄的孙子。”
萧千月手指向下一划,又道:“这是杨文武的宅子,杨文武是个破落户儿,三间破房,叫他逾制也花不起那个闲钱。不过他后院儿里有一座水泡子,是当年家里还没败落时的一个水池子,内有假山石两块,我再给他凑一块儿,一池三山,帝王之制”
萧千月并掌如刀,向下一拉,恶狠狠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一招够砍他满门的了”
夏浔摇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妻儿老小,我不想牵累。”
“呃”萧千月道:“他家里就光棍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夏浔白他一眼,嗤道:“那你吹的甚么牛。”
萧千月干笑两声道:“我只是想说,不该放过的,我一个也没有放过而已,这回够了么”
“不够”
这回轮到萧千月吃惊了:“你想怎样族诛么这可有点难”
夏浔道:“我们这样做,只能利用刑法斗垮他们,他们现在已不仅仅是他们,他们背后有许多同病相怜的宗族同仇敌忾的读书人自以为在主持大义的官儿,我们斗得垮吗”
萧千月茫然道:“那你还想怎样”
夏浔道:“还要把他们斗臭。斗垮,斗臭。”
“他比我还狠”萧千月望着夏浔那张看似无害的脸,开始崇拜起来:“可这个我们还真没干过,一般来说,弄死他们也就够了,呃我该怎么做”
夏浔道:“我已经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