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点上眼珠,顿时一副糖画鲜活了起来。虽说线条粗糙简单,色彩也极为单调难
登大雅之堂,可竟然极具神韵。
货郎将一只竹签按在糖画上,又将竹签周围变形的部分略作修补,待糖浆冷
却定型后已一柄铲刀小心刮起,又是满意又是羞惭道:「仙子见谅,小人的功夫
只能画成这般了。」
冷月玦起身接过糖画默视良久后问道:「多少钱?」
「不敢,不敢,吴大人与仙子肯要小人一副糖画,便是送上也是天大的福分,
怎敢要钱。」货郎死命地摆手摇头。
冷月玦又是旋腰扭身回望吴征,自是要他帮忙了。
「熟能生巧,高手在民间!劳也当有所得,这幅画画得好,自然该给钱。」
见货郎还要推辞,吴征哈哈一笑道:「你要再拒绝,他日吏部那里多出个本官鱼
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参折,本官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吴征半开玩笑地搬出官威,货郎不敢再多言,只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冷月玦
两眼之后垂手低头道:「一幅画五个铜板。」
「一两纹银!好东西自然要加价才行!」吴征示意随从拿出块小银锭。
「不用,我自己给。」冷月玦在袖中一阵掏摸抓出一把碎银,细心挑出三块
放入白石台面上道:「只多不少。」
额,这就尴尬了呀!本用于赠人才说一两银子,不想正主儿自己掏钱,把自
家搞成个托儿似的,而且看她的模样比之自己到处赊账的穷困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征歪了歪嘴道:「赠点小物事而已,冷师姐太客气了。」
冷月玦摇摇头道:「值得上,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恢复了此前的沉默。冷月玦仍是空灵的目光,只偶尔左右一转,一
手举着糖画偷空看上几眼,行了好一段也不曾停下。
「糖画久了易变形,天气炎热,再久亦会化去。冷师姐若是喜欢,我让下人
拿去寻个高手匠人,依样拓印了装裱起来如何?」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吴征没事
找事地搭着话。
「不用。」冷月玦抿了抿双唇,将糖画凑向唇边。
红口白牙,含入小半片糖画,两颊旁微微的蠕动可想而知是香舌一卷尝了尝
味道,随即卡兹一声咬下一块来。冰娃娃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动作也每每出
人意表,吴征少有地感觉自己居然也会跟不上脑回路。——这脑洞看上去比劳资
的都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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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小半日已近午间,路旁的酒楼热闹了起来,吴征问道:「冷师姐,咱们
是回府用膳还是在这里?」
冷月玦尚未答话,背后一股怨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为官一任不知勤勉,三
天两头地借口荒废政务,当真是恃宠而骄!」
吴征暗叹了口气,正主儿没来,来了个小喽啰,没趣。他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倒是冷月玦旋腰扭身,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头披儒巾,手摇折扇,一脸的不屑愤懑。
「今日承了你的情,不方便的话我去打发吧。」冷月玦低声淡淡道,只待吴
征答应就要动手。
「可别!上回揍了他主子一顿我给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连升迁也丢了。打
不起打不起,惹不起惹不起。打狗更要看主人,这回再罚全家可都喝西北风去了。
再说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也去咬它么?就当它狺狺狂吠过去了便罢。」吴征回
身连连摆手做出驱赶疯狗的手势,一脸夸张的惶恐。
冷月玦一瞟吴征,眼角居然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忽然有了颜
色与生机,鲜活起来。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好看,这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更增
几分丽色,张彩谨原本见她一回身便砰砰心动,这一下更是目瞪口呆,连呵斥反
驳都忘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征暗讽一声,示意冷月玦继续前行。
「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张彩谨须臾回过神来,见吴征又有佳人相伴,又
妒又恨!
「啧!」吴征顿步回身乜目向张彩谨道:「劳资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这回
是打不起。不过张公子放心,待老子存满一年俸禄一定打你一顿!不对,你最多
值三个月,那就屈指可数了!可惜啊不是现在,日子算算不远,可度日如年倒真
叫人难熬。」
冷月玦眼角的笑意更浓,比之此前的一闪而过,现下已是实实在在落在吴征
眼里。
张彩谨脸色发青不敢再还口,片刻后又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懑之余也不由
暗自松了口气。吴征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少挨一顿打总是好的。
「人太多我们不去了吧。」
「也成,我让人买些可口的小点心来。原来冷师姐也是会笑的!」
「恩。会。」
吴征随口搭话,心中暗道:俞家至今没有动作,今日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
只敢派个小喽啰来打两句嘴炮,不会这么简单吧?难道当真怕了不成?
脑中胡思不定,陡听冷月玦道:「你待个货郎礼敬有加,对儒生又全然不客
气,是个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
一幅糖画已被她吃进肚子里,现下正捧着碗凉粉小口小口地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