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的左右皆有成百的船工, 他们□□着上身,甚至下身也只穿着简单的亵裤, 这些人上肢粗壮, 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而在他们的手里各执着一个长浆, 只要领头人一声号令,他们便默契的抬手、放下。
站在船工最前端的是三个击鼓的水手,虽然是这一层的领头人, 但他们也并不比划船的工人们轻松多少,他们的跟前各放着一张大鼓, 每张鼓的鼓面足有三尺之宽, 只见他们抬起双肩猛的将鼓槌敲击在鼓面上,三人长得并不相似, 可同步调的动作却像是一人幻化,鼓点不急不徐,不焦不躁,不快不慢, 他们完美的控制着九天推进的速度,逆风又是如何,一样驾驭其中。
十艘福船同步推进着,并未加速,但速度也丝毫不减,他们仿佛有意缩短与齐军的距离,给了敌方一丝希望,可这希望在眼中看着,却不一定能轻易抓住,若不是用尽权利,这希望就得在他们的面前飞走。
韩楚站在广福的船头,强劲的海风将他偷窥上的红缨打得飞乱,他摘下头盔,额上落下几滴汗水,但很快的又被海风吹干了,这位捕猎者还有些许紧张,毕竟他的猎物足够的可怕,至少在这大海上,这猎物依然处于最顶端,这都让这位骁勇大将有些紧张,他用力握紧刀柄,只觉得水中也全是汗水。
“拿水来。”韩楚对亲兵说道。
“将军。”那亲兵将水袋递上又急忙退下,丝毫不敢惊扰这位大将。
“将军,喜报。”那白净的张姓校尉在看到旗语之后走了上来。
韩楚瞟了张校尉一眼,道:“尚未取敌首级,何喜之有?”
张校尉指着正前方道:“前方水兵传话,说海上见有船只抛下木桶,木桶飘的海上都是,好几艘船都撞上了去。”
韩楚眼前一亮,他问道:“可见着木桶里放着什么?”
张校尉答道:“有米、有粮、还有些绸缎。”
“果然好事!”韩楚紧张的情绪一下就释放了,他对张姓校尉说道:“继续加速!”
“得令!”张校尉转身便朝着旗兵跑去。
此时一直守在韩楚身边的那文书问道:“下官不解,我军尚未追到敌军就损了船只,何喜之有?”
韩楚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放声笑道:“你们这些文官,自然不懂这战场之事,米粮、绸缎可是贵重之物,为何又丢入海中?”
那文书想了一会,道:“如刚才张校尉所言,抵御我们前进。”
“糊涂!”韩楚嘴里虽是斥责之语,但也一有笑颜,他道:“他们丢下如此多的重物,一定是因为船太沉无法加速,现在放下重物,一来是抵御了我们,二来减轻了自身的重量,自然速度也能快起来。”
“那……对我军来说……”那文书似乎又突然想明白了,他眼睛一转道:“也就是说九天的船队货运较多,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了?”
“至少抛卸货物的那几艘跑不掉!”韩楚一脸得意:“我韩楚不求大胜,但这是我大齐第一次对峙万世港,若能擒拿顾如泱的福船,那能在这海上彰显我大齐之威武。”
“将军英明!”
那文书急忙做揖拜服,可正在他垂首之际,却有一摊鸟粪从天降而,倒是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的头上。
“噗……”韩楚一下笑了起来:“你呀,看到没,这就是喜从天降。”
文书倒也尴尬得很,不过武人向来粗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天上飞过几只海鸥,跟着又落下几只海鸥立在桅杆。
“这鸟怎么多起来了?”
而在另一头,齐军所用力追逐的方向,顾如泱让人递上来两壶酒,这是昭阳特别让人送来的北陆的好酒,跟着又有伙夫盐灼了两只秋刀鱼,鱼上酒了几滴暹密的柠檬汁,倒是有股特别的香气。二人举杯小酌,倒是聊起了海上风物,全然没有一丝兵临城下的感觉。
“驸马真是一点也不紧张,颇有大将之风。”奉剑小声对奉笛说道,二人识趣的站在梯口,不去惊扰顾如泱与昭阳世界。
“她不紧张,我可紧张死了。”奉笛一脸焦虑的回答道:“上次遇到这事,还是南渡穹珥海峡,那可是死了多少人呐。”
奉剑的目光不由的落在昭阳身上,正是那一年,这位长公主不再是阳光一般的少女,她清楚的记得才被传进宫中伺候昭阳时,她每晚都守在在公主榻边,只要一入夜她总能看见昭阳或是梦中惊醒,亦或是被噩梦困住,发出难过的声音。
那时的南渡,穹海之上浮尸无数,是多少大周人挥之不去的恶梦。
“至少我们活下来了。”奉剑还是打起了精神,她微笑着往昭阳那看去,道:“看看公主,我觉得我们也会更好。”
“你们怎么在上面?“
奉剑回过神,却见海星站在二人身后,她还是沉着个脸,看不出她是紧张或是放松,开心或是生气,不过就这表情,倒是像从来不会高兴的人。
“我们在哪管你什么事?公主在哪我们在哪。你还管着我们了?”奉笛昂着下巴说道,在她看来顾海星与自己没什么区别,只是她伺候公主,海星伺候顾如泱。
“小狐狸也来了?”海星的脸冰的更厉害。
“说谁小狐狸呢?那是我们大周的长公主殿下。”奉笛一脸不满。
“长公主?”顾海星冷笑一声:“若不是你长公主,我们也不会在这跟齐狗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