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金冠龙袍,端坐在高高的御台上。自剿灭景明王,收整朝政之后,那股子独属帝王的不容侵犯的威严睥睨之气盛了许多,越发令人不敢直视。不过今日那双极美的凤眸不是惯常的让人无法看透的深邃温和,而是像被春水濯洗过一般,明亮清透中晃着一丝魅光潋滟,神情也隐隐透出一分发自内心的笑意,倒比往日的模样显得平易可亲,真实无害得多。
皇上昨日退朝后莫不是碰到了什麽天大的好事?否则为何向来挂着温和浅笑面具的他怎会在今日抑制不住地喜形于色?
面对难能可贵的真实无害的皇上,众朝臣心中不见松懈,反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大殿上站得笔挺恭敬的白发女人。元帅今早是随侍帝侧上朝的,与皇上一样迟到了。这种情况,说诡异似乎也不太诡异,说异常似乎又很平常。
数月前,元帅是深受帝宠的六品医侍,拥有随侍帝侧上朝,后g自由行走的天大特权。而后,挂帅奔赴边关,不但顺利收複失陷边城,还大举进攻虞国,横扫周边小国,攻占下大片城池,居功至伟,自是隆宠更胜。有可能皇上昨夜又暗地里召见了元帅,与其胝足而谈了一个通宵,是以双双早朝迟到。只是,皇上与元帅究竟谈了何等好事,才会有今早的喜形于色?
越昊昕眼光一扫,虽不闻众臣之声,却已将其纷繁複杂的揣测琢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极薄的上唇微微一撩,澹澹道:“今日朕有喜事向众爱卿宣布。”
啊?!真有喜事?众臣的目光唰地全部投向御台,个个竖尖了耳朵,唯恐漏听圣音。
“兵马大元帅花恋蝶身怀经天纬地之才,为越国守土开疆,功勳盖世,威震九州,忠君爱国之心堪为百官表率,亦让朕由衷敬之。”他顿了顿,眸光跳跃过景烨王和娈栖,笑容中突然融入一丝与其身份极为不符的恶意,“朕决意遣散后g妃嫔,以帝王之尊下嫁元帅,封元帅为越国后主。”
清越的晨锺声朗朗明明,不含半分戏谑,不带半点犹豫地从御台上掷下来。喜事,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却瞬间冻结了整个大殿。
尉迟德冷肃的面容在霎那间出现g裂,看到元帅活着随帝上朝,他以为皇上与元帅的关系至多恢複成其初入g时的友好关系,却怎麽也没想到这关系不但没往后退,反而前进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皇上,就真的这般不顾一切地信任元帅?!
景烨王和娈栖怔住了。他们皆知皇上与花恋蝶的相知相悦尚在他俩之前,但他们也深知以皇上的个x能够放过花恋蝶一条命就算是不得了的奇迹了。不曾想皇上竟······也要下嫁?!不是立后,是封为后主!这······难不成昨夜花恋蝶大逆不道地用银针将皇上的脑子扎出毛病了?
下嫁啊!她那个寡情的,唯皇权江山是重的皇上侄儿居然要休掉妃嫔,下嫁给个女人?!景辉王面无表情,微垂的凤眸里闪烁不定。她觉得这辈子能活着看到这千古一幕,死而无憾了。
众臣彷佛被点中x道似的,身体僵直,清一色地瞪圆了眼,半张了口,眸中除了惊骇还是惊骇。死一般的寂静在大殿上流淌、流淌、流淌······
须臾,一个高挑的白发女人出列对御台上的帝王伏跪而下,朗声道:“臣花恋蝶惶恐叩谢帝恩。臣若为后主,必不负皇上情意,此生当为越国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半点推脱,没有半分迟疑,女主角就这麽趁着众臣痴呆之时,打蛇上棍地跪地磕头谢恩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朝太傅人虽上了年纪,政治反应却十分敏锐,竟然第一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立马手忙脚乱地站出队列,举持牙笏,冲御台高声喊道:“皇上,下嫁一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妥啊!”
“喔,为何不可?为何不妥?”越昊昕龙眉微挑,与台下的花恋蝶彼此悄然交换一个眼神,脸上笑意不变。
“皇上乃一国之君,岂可下嫁于人,做女子帝夫?”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的太傅神色激动愤慨,手中牙笏抖颤,“千年来,曆数帝王皆是广纳后g,传承子嗣,未曾有过帝王下嫁的例子。皇上切不可一意孤行,辱没祖宗,让世代子孙蒙羞啊!”
身份尊崇的太傅老头子口沫横飞,越说越痛心疾首,不慎又暴露出以前那种藐视帝威的指手画脚。
越昊昕勾唇一笑,清越的晨锺声凝上了澹澹的寒意:“太傅,朕且问你,曆代祖制可曾言帝王不能下嫁?”
“这······这倒······不曾······”太傅痛心疾首的陈斥勐地噎了一下,回答音量降了许多,变得吞吐。
“既是不违祖制,那朕下嫁元帅,缘何会辱没祖宗,让世代子孙蒙羞?”
“这──”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额际汩汩滑落。老太傅被反问得一时哑声了。
“皇上,太傅所言并无过错。虽祖制不曾言帝王不能下嫁,然元帅非世袭贵族,身份卑微,且已先娶倌子为夫,后蒙皇上婚赐景烨王和崇义侯。皇上九五至尊,怎能屈嫁一介山野?又怎能屈尊于倌子、宦宠、王爷之下?”正当盛年,素以刚正不阿着称的两朝太师手持牙笏,大步踏出队列,力挺太傅,“即使元帅休夫为后,都已难容于世,倘若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