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怎么啦?——」
「吃坏肚子吧——」洪阳回应。
刘紫承将泡好的茶放上木托盘,在白色小碟子里倒了些去壳核桃,端到洪阳桌上放下,跟着弯下腰在洪阳颈边嗅嗅,说:「小阳,你好香。」
洪阳的血液一下子从颈部冲上来,直到脸庞耳根都红透一片;他按着脖子向后一缩,撞到后头玻璃窗发出一声闷响;叫道:「小紫你干嘛?」
「啊——你好久没这么叫我。」刘紫承拣了一颗核桃塞进洪阳嘴里,说:「你才干嘛,你说的跟你做的不一样啊。」
「吭?」洪阳张大眼,咬起嘴里的核桃。
刘紫承两手在胸前交叉,歪过头说,你不是应该压倒我吗?
洪阳的背又撞了玻璃一下,说:「开甚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刘紫承大声起来,「算我自作多情!」他转过身,一甩手拨开门帘,走到后头。
洪阳吞下嘴里的核桃,撞开椅子追上去,拐了一下右脚;穿过门帘进到后头房间,刘紫承不在那儿。不到三坪大小的空间里,摆着一张方桌,上头成堆的书和各种杂物,椅子歪斜在一边;占了半面墙的橱柜里全是杯盘,它的隔壁是个矮柜,上头电视开着。
「小紫!」洪阳在电视旁右转,爬上祇他肩膀宽的木梯,每一步都得抬高膝盖,落下时吱嘎作响。穿过楼梯尽头红色花染布的门帘,见刘紫承半个身体在床底,祇露出腰部以下。
洪阳掀起眉,张大眼怔怔:「你在干嘛?」
刘紫承从底下钻出,头发衣服全是灰尘绵絮,白衬衫几道黑色在衣折子;手里抱着一个生锈的饼干方盒,上头的彩色花样已经褪去大半。他瞅了洪阳一眼,再看看铁盒,转过身去,说:「这种东西——烧了好了!」
「甚么?你要烧甚么?」洪阳抢过那盒子,打开时费了点力气,盖子砰一声弹开到地下;里头是竹蜻蜓,纸牌,水枪,橡皮筋编的麻花绳,以及一张让衣鱼蛀了好几个洞的发黄图画纸,对折垫在最底下。洪阳用食指姆指慢慢将它抽出来,打开一看,上头用红色蜡笔歪歪斜斜写着四个字,占了图纸的上半:结婚证书。下半左边一个红色掌印,一旁签着洪阳;右边一个紫色掌印,一旁签着刘紫承。
洪阳下巴合不拢,睁大眼看看纸张,再看看刘紫承。
刘紫承走上前,弯腰捡起盖子,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东西,盖上盒子,放到书桌;洪阳动也不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以为——你——」
「以为甚么?」刘紫承背对着他。
「我以为你——对我不是——」洪阳抓住刘紫承的肩,将他转过身,摇晃他两下。「是吗?是吗?」
刘紫承两手抬起,向旁分开洪阳的手,说:「我不懂你说甚么。」
洪阳低下头,皱紧眉心,看着地板,咽下一口唾沫。他做了个深呼吸,眼神回到刘紫承脸上,捏捏喉结,对上他又黑又圆的杏型大眼,问说,之前他不小心听见——刘紫承说有喜欢的人——是谁?
刘紫承斜着眼睛瞅他,「你呢?你不是也说有喜欢的人?你又没告诉我,我干嘛跟你说?」跟着坐到床上,咚的一声,地板颤了两颤。
洪阳握紧了拳头,我我我了大半天,脸从颊开始红到耳根;他咬着牙,脸庞上的红渐渐从淡红进而转成浓红,他低沉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再深吸一口,大声喊:「我告诉你,这就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一句结束后,洪阳左右两边各滑下一滴泪水。「我一直喜欢你!如果你喜欢的是别人也不要告诉我,也不要说是谁!我一定会想剁了他!你知道我听见你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我有多想死!我喜欢你十一年了啊!……」他边说边用袖子抹脸,不停吸着鼻子。
「你刚刚才问我那个人是谁的。」刘紫承说。
「算了!算了!你不要告诉我!」洪阳转过身去,提起衣领擦脸。
「我也喜欢你啊。」
「你的喜欢跟我不一样啊……」洪阳说。
「哪里不一样?」
洪阳掀起衣服下摆抹干了脸,转过身来大喊:「我想跟你结婚啊!」
刘紫承站起身推了洪阳胸口一把,以不亚于他的音量跟着吼道:「你以为我留着那张纸干嘛?你怎么考上医科的啊?脑筋也该转过来了吧?你说核桃补脑,刚刚才给你吃过,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洪阳愣住好一会儿,往后退了两步,一个不稳,滑下楼梯,乒乒乓乓,屋子四周都在发震;他用手撑着身子,肩背先着了地,后脑勺祇轻轻往地上一叩,但浑身让梯子磨擦过后暂时麻痺,没能立刻爬起来。
「小阳!」刘紫承跑下楼,在他身边蹲下,扶他起来,说:「你到底在干甚么啊,笨蛋。有没有怎么样?」
「你平常说喜欢我都是真的啊?……」洪阳一手抓紧刘紫承伸过来查看他伤势的那手。
刘紫承拍开他,说:「早知道不讲了,你都觉得我轻浮对吧?」
洪阳猛摇头,说,他觉得刘紫承太单纯了,大概不懂他的喜欢是甚么;而且要是因为这件事害得他被旁人侧目怎么办?再说,喜欢常常挂在嘴边,本来就很象是在开玩笑。
「你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现在倒怪我。」刘紫承说,全天下最单纯的人是洪阳才对——那种态度,再笨都看得出来。偏偏又甚么都不表示,天晓得是在打甚么主意。
「好嘛——小紫,不要生气。」洪阳撑起身子,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