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灵植园附近的地面全开裂了,无数草木藤蔓一起疯长,把所有人都缠在原地不得动弹。而我站在废墟中央,周身像被浸在沸水里,灵脉错乱,剧痛难当。
直到那个清俊无尘的身影出现在我身前,我才知道,此时此刻,我最痛的部位居然是心。好奇怪啊,我一个灵体为何竟能像人一般生出心来。我望着那对金色的眼睛,明明想说话,却痛得发不出一个字,最终只能狼狈不堪地昏死过去。
第99章 逆转冒险(十一)
许久之后灵芝j-i,ng告诉我,那天我一身近结丹期的修为毫无章法地原地爆开,不仅把灵植园的房舍毁了大半,自己更是差点走火入魔。还好师父及时护住了我的灵脉,不然我的灵体恐怕会当场溃散,若是伤及神魂便是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当师父损耗自身灵力吊着我的命的时候,我却沉沦在纷至沓来的幻景里,苦苦挣扎找不到出路。
我便是不懂,若这世间万物皆由大道衍化而来,为何还有优劣贵贱之分。天地与粟米、毫末与丘山、鸟兽与人,在大道之下应当都没有绝对的高下分别。我日日在课堂上念诵“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不正是如此吗?
但是在我眼前发生的事却总是与书上写的背道而驰。不管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所有人都在为压人一头殚j-i,ng竭虑。越接近大比越是人心惶惶。人人都在争灵草、争丹药、争目所能及的一切。李世修曾对我说,这外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修为高一层便能定人生死,杀人夺宝更是常态。
是我错了吗?身为草木却妄图与人学“道”,空有修为心性却毫无长进。
但是师父又有什么错? 天资卓绝远胜常人为何也要受同类忌惮?甚至还得忍受莫须有的诋毁?
我寻不出答案。我想,也许是因我自开了灵智以来,从未踏出那山门一步。我从未入世,却学人出世。在那些师兄们看来,我的满身修又何尝不是一种嘲讽——当他们为了一株灵草争执不休、勤修苦学却止步于炼气期,而我自有高人相助,修行顺遂平步青云。我无意相比,但是我的存在本身许是他们眼中的另一种“天道不公”。
就在我浑浑噩噩神识紊乱之际,那些纷乱的幻景里横空出现一抹莹白色的流光。那流光宛如一只蜻蜓,许许停在我浮沉的意识中央。
“贺榕。”
他唤我。
师父。
我想应他,身体却沉重万分。内心焦躁起来,一时间原地仿佛掀起了黑色巨浪,险些吞没了那蜻蜓。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师父开始缓缓念诵《清静经》。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磁性的低吟萦绕心头,让我浮躁的思绪慢慢沉淀了下来。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师父站在我的面前,他白衣胜雪,面容沉静。我急于跪下谢罪,但是他却对我摇了摇头。
“你可知此地为何处?”
我这才发现这里并非聚清观的任何一处,甚至也不在浮月岛上。
“你的魂魄随灵体一同离散,不愿归位。为师只能牵引你的三魂七魄,暂存法器之内。”
“三魂七魄?”
师父金色的双眼定定看着我。
“你乃灵木所化,命魂为你先天固有,天地二魂则为灵智开启后感应天地所得。一般而言,三魂聚首、七魄归位便可修出元神。而你虽善于感应天地,魂魄却较人而言更易离散,轻则丧失灵智、重归蒙昧;重则命魂一同崩散,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见我依然有些呆傻,师父的眼底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无奈。
“也就是说,你差点爆体而亡。”
我确实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失控会引来如此大祸。后怕虽有,但更多的还是为师父添了麻烦的羞愧。于是接下来他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把那日在灵植园发生的事和心头困惑一五一十都同他说了。
师父听后,沉思半晌,并未指责我什么,而是抬手掐了个法诀。
转眼之间,我的脚下由刚才的虚空变为了滔天巨浪。冰冷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这海上y-in云密布,电闪雷鸣。在这片震天撼地的暴风雨中,有一叶小舟独自在浊浪间上下起伏。
那舟上不足十人,都是j-i,ng壮威武的汉子,他们或持船桨、或持叉戟,朝那大浪声嘶力竭,顶风高歌。忽听一阵振聋发聩的尖啸,海面下骤然钻出一头庞然大物,它的眼珠子就有一人多高,巨口一开更是气吞山河。气浪推得那小舟疯狂旋转。可那号子声依旧声声入耳,夹在海浪声、咆哮声、和雷鸣之间,似远又近,悲壮苍凉。
我被这天地异相震得瞠目结舌,师父挥了挥衣袖。只见那汹涌大海霎时缩小,巨兽也化为了一尾小鱼。有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汉于微风细雨的杨柳岸边将它钓起。瞧了一眼,便嫌小般将它咕咚一声抛回河里。这时隔壁的街巷突然有人赤足散发奔出:走水啦!走水啦!只见那飞檐黛瓦间真的冒出了一股漆黑浓烟,火势随风四散,转眼那成排的民舍都烧了起来。百姓的哭号和奔走声不绝于耳。我心急如焚,却只听嗤的一声,一碗水重重浇下。
有个垂髫小儿拍着手笑道:“哈哈,我赢啦,今儿个咱们能吃顿好的了!”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