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多亏了芷涵仙子倾囊相助,若不是她救治及时,又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玄沄身上的魔气也不会这么快就拔除干净。”
百草长老轻捻长须,在师父闭关的洞府前笑呵呵地说。
“怪不得,我算出他近日红鸾星动,果真是好事将近,这凶劫反倒促成了一双璧人!”
你可真会马后炮啊,百草长老毫不客气地拆台。天衍长老并不着恼,反而高深莫测地念叨天机不可泄露云云。
我想,原来如此,那两人之间由不得旁人介入的氛围是这么回事。
想来这对师父是极好的。他本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六亲无缘,刑亲克友,若是真能找到一位知心人相伴,想必今后这漫漫修行路也不再孤单。
我是真心如此期盼,同时那一刻胸口又绞痛难当。那魔气恐怕真的伤及了心脉。但是我作为一棵树居然也遵循人的医理吗?这世上果然有太多玄幻莫测之事。
在师父闭关的这段日子里,我去灵植园帮忙的次数更频繁了。因为此次受魔气侵染的弟子太多,门内的辟魔丹和清气散都不够用。蝉衣师姐他们日日炼丹制药,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在百草长老的默许下将百草阁最好的炼丹炉也搬到了灵植园内,方便那些弟子上门取药。
蝉衣师姐当真是医者仁心,明明她自己也魔气入体,却依旧急人之所急。而我因为答应了李世修,又不好同师姐说,“看,师姐,这是我新摘的气生根,你且带在身上当个摆饰。”只好尽量在灵植园里多活动活动。一来这儿的草木灵气对我疗伤有好处,二来我还可以借机吸走医修们身上的魔气。
那个时候我还未意识到,我结丹不久,功力尚浅,如此连续净化魔气使我自身的金丹也承受不住此等内耗。
一个月后,师父顺利出关了。
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启禀掌门,请命再探仙家秘境,彻底毁去那黑帝化身。掌门起初并不赞成,师父大病初愈,即便是合体期修士也经不住再一次魔煞入体。但师父却执意前往。
“这是我命里必经的劫数。若不尽早将那魔斩除,一旦封印破除,魔王为祸苍生的因果都会算到我的头上。”
事已至此,掌门别无无法,只得应下师父的请求。
那晚依然是个月明之夜。师父召我至浮月岛的平台上,对我说,他要走了,这一次归期未定,若是他没能回来,我可改拜百草长老为师。他已替我安顿好了一切。若我不喜,那也自随我的心意。
我抬头望向师父,他的眉目依旧沉静,白衣纤尘不染,然而这抹素影此刻却像一道劈开暗夜的斧子,将我的天地骤然一分为二。漫天的星光都陨落了,只有黑暗的河水在无声上涨。
我能说什么?
我该说什么?
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即将再一次离开我的事实。
“我观你脚步虚浮,行气有淤阻亏空之象,是否近日修行出了差错?”
我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小声说道。
“前几日打坐时不小心行岔了气……”
师父缄口不语。
我本以为他会责罚予我,没想到等来的却依旧是那只温暖的手。
“是为师不对。”
我心头巨震。
“连日来诸事缠身,没能在旁提点你一二,你又是这幅性子,即便是碰了壁也不愿与人诉苦。”
师父低低叹息。
“若这回……”
他的话音消散在风里,让我忍不住抬起头。
“若这回我得以全身而退,那为师答应你,回来后便带你去那世间走一遭,磨炼一番心性。好明白何为外化而内不化,无为而无不为。”
师父的眼神宁静深邃,让我心甘情愿就此沉溺。若我现下化为本体,师父定会惊讶地发现,即使不曾运转心法,那树上依旧花开满枝,每一朵都几尽烂漫,仿佛愿乘风就此随他远去。
明镜般的月下,我鼓起毕生勇气,轻轻拉住了师父的衣袍一角。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愿您武运昌隆,一路顺遂。”
我不求有幸能随师父走出山门,只盼师父无病无痛,平安归来。
我求老祖,求诸佛,求一切天上或者地下的神明,极尽我能想到的、书里能找到的所有法子为师父祈福。
然而我唯一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那年开春,师父一身血污,魔气深重,被百草长老匆匆带回。
气血逆行,目赤脉满,谵妄癫狂,药石罔效。
“魔气入腑,已呈走火入魔之相。”
百草长老目露哀痛,而掌门不得不将师父制于后山禁地内,防止他神志不清时暴起伤人。
“天妒英才啊……”
所有人都在扼腕长叹,这门内谁人不知师父是聚清观飞升在即的下一位得道者。谁曾想竟折于这最后一劫,玄星陨落,功败垂成。
掌门遍请天下名医救治师父,然而这些高人都表示能解心魔劫的唯有自身。芷涵仙子也多次上门探访,她煞费苦心为师父求得各路仙家灵药,然而皆对师父的病情毫无用处。绝色女子面露凄惶,她对掌门泣诉,师父已然认不出她。
这心魔劫竟毁了一对佳偶天成。
天衍长老宽慰道,师父这大凶命格原本就无法轻易化解。他命里亲缘浅薄,姻缘难就,并非仙子之过。
这些人在我眼前来来回回,一幕幕像泛着光的刀刃般落在我的心头。我只觉灵气翻涌,目眦欲裂,耳边只闻万蚁啃噬般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