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卧虎,不单单是指英杰辈出,更有身处险恶之境地时,哪怕云霄之巅的龙与深山之涧的虎也需放低尊贵的身份,将不占上风的势头避一避。相比他四哥在一口凉井里蓄力,祁谟更是懂得何为审时度势,这世间的险恶,这皇宫的阴龊,都不是以一力硬拼能赢过的。微不足道的苦,他死过了一回自然吃得下,却不想八千岁的哭声早与自己有了魂结,再听上一回,肝胆俱裂。
“拂儿莫要再哭了,是孤错了……孤不该叫你跟着一起殚精竭虑受怕,是孤的错。”病榻上杂乱无章,药渍遍布全身,白芥子的药气冲天辛辣。他将人按在怀中,久久不敢动,手掌一次又一次从小福子的背后抚过,直到抽噎声渐渐小。
“再哭怕是要将双目哭累了,往后也不准你使诈假哭,听了……心里头难受,堪比刀割。”祁谟哭笑不得,专心为小福子揉肩,怕他哭这一场用尽了力气。
廖晓拂唇面哭得惨白,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却怕一转眼将这太子弄丢了似的,将腰又搂紧了些,蹭过去断断续续地问起来:“少爷,那人是真的、嗝……真的走了?”
“走了,最起码几日之内不会再来了。”小福子不抬头,他便强势地将那张脸扳起来,一看,果真是哭花了,薄薄的眼皮被热泪蒸得粉透透的,再哭就要肿了。
“那就好……殿下真是,嗝……英明神武……嗝……殿下英明,嗝……”哭得太厉害,喘得也急,现下说话的力气也不多了,廖晓拂便猛地打起了哭嗝。
作者有话要说:
豆酱又查了资料,痨病就是肺结核,在抗生素没有发现的时候,死亡率相当的高,并且传染性很强。感谢抗生素的发现者,造福人类!
咬破了舌头的太子:哭在你身,疼在我心,往后孤必定不会再叫拂儿落泪!信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后
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太子:昨夜拂儿哭得真好听……今天再来一回……
第131章
车室里一片静谧,只剩下廖晓拂有一搭无一搭的嗝声,小鸟儿似的,萦绕在耳畔。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祁谟今夜深有体会。
“拂儿不哭了啊,孤在这里,孤绝不再撒手将你丢下……待大局定下,孤便叫你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再不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再等孤一阵子,莫怕。”
廖晓拂耳根传来温热,是太子的手。
“殿下不用劝,嗝,我自小就有这个,嗝,这个毛病,一哭就容易刹不住,才不是吓的,嗝……”
“不用憋着,若是拂儿想哭,哭出来就是。人常言泪痣是这人自娘胎里欠下的一把水,遂而不哭则已,哭便泪不止。眼睛要是疼了就闭上歇歇,莫怕,苏家的男儿想必都在各自马车中警醒着,守着你呢。”祁谟顿了顿,掌心将那脸上的湿意抹干,指腹与小福子的眼皮轻触,竟是已经哭烫了。
诶,这该如何是好,自己惹哭的人,自己拿命也得劝好。封上的扇窗隔绝了月光,却拦不住疏密的细雨声,没一会儿脚步声四起,苏家男儿早已伏在暗处,等候了多时。
“少爷可有大碍?”跑在首位的男儿低声请道,足音甚轻,是个潜伏好手。
“无碍,明日请人来修葺车顶破口即可,这雨不停,便该漏雨水了。”祁谟怀里护着一个人,施令有条不紊。廖晓拂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早就知会了苏家兵夜守,那方才自己一堆儿女情长的羞羞话,岂不全叫那些个大哥听了个通透?耐不住耻意,廖晓拂的身子僵着,朝太子怀里钻了一钻。
祁谟双臂像抱着个扑腾的活鱼儿,只能搂得更紧,猜出机灵的人儿必定是害羞了,便吩咐车外的男儿退下歇息,在那雪白的颈侧轻道:“好了,孤将他们都遣走了,拂儿把脸露一露吧,刚哭了一气,别再憋着了。”
岂料廖晓拂抬起小拳来就是一下,力气不大却饱含着十成的脾气,正巧打在太子肩头:“什么不碍事的,殿下早早布置好了人手,嗝,还偏要咱家装哭,哭了好一阵,嗝……现下、现下谁人都知道我是个爱哭的,还要去投胎当女儿家,这还怎么见人……嗝……偏偏还打起嗝来,这不就……嗝,不就更没脸了。”
从前只知史书写道帝王君心似铁,如今祁谟只知那是人还未到动情处。帝王将相动心,照样是个凡人之躯。先是被这人哭得痛彻心扉,后又被这几句软软的话戳了心窝,祁谟揉着小福子的肩骨,一句接着一句地赔着不是。
原也不是真动气,廖晓拂像个小虾米被太子捧在了腿上,几句就没了脾气,只得揉着眼睛问道:“原是殿下早早布好了人手,真是先见之明,嗝,可是方才那人上车顶窥视时为何不出手呢?”
“御龙尚能于深江潜行,孤又何必打草惊蛇呢?”祁谟拿过榻边上的石碗,润了一口唇舌,腥甜的血顺流入腹,“白日你说见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孤熟知蝠翼的行事作风,能叫你看出来必定是盯住你了。那些人办事极有规矩,孤猜那人先是对你起了疑心,而后跟上沿途留下记号,再悄悄跟住了咱们的马车。”
“跟住了咱们的……马车?怎么会?我一路上也